第5章 一念善恶
硬杆儿提着迷迷糊糊的周义,毫不费劲,走到马路对面,看见一个光头瘦和尚盘膝坐在台阶上。从和尚身旁经过的时候,硬杆儿特地放慢脚步,朝他瞥了一眼,原来是个二三十岁的尼姑,身穿海青色袍服。尼姑心无所扰,面色安详,忽然睁开眼,伸手拦住硬杆儿:“施主,请留步,贫僧有话问询。”硬杆儿停下,问:“小尼姑有什么话?”
“得饶人处且饶人。阿弥陀佛。”尼姑双手合十,言语自然。
“小尼姑,有仁善之胸怀,他人未尝没有。”硬杆儿说。
尼姑审视了一眼硬杆儿的面相和眼神,面露微笑,说:“是贫僧多虑了,施主请便。”便不再阻拦硬杆儿。
硬杆儿从尼姑的眼睛里看到澄澈如水的光彩,问:“尼姑,我看你不止三十岁吧?”不敢再叫她“小尼姑”。
“施主有眼光。”尼姑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入定一般。
硬杆儿提着周义迈着健步走向湖畔公园。周义的两脚脚尖在地面上划线,他渐渐恢复意识,看见天色已经入夜,月光清淡,来到路灯旁的时候,可以看清周围郁郁葱葱,却看不见人,知道这是来到了湖畔公园,再往前就是风云湖,湖水连接长江。
周义看见那个瘦竹篙面无表情地提着他,像提着一只待宰的小鸡,不禁头皮一紧,挣扎起来,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一只手薅住他后背衣服,怎么也挣脱不开。硬杆儿任由周义挣扎,一直走到湖边,望了望风云湖,水面如镜,四下寂静无人,心想:“这两年我查清了真相,就在这几天准备向马如龙发难,怎奈这小子却劝他躲起来,岂不阻挠了我的计划。我一拳打晕这小子,在他身上坠几块石头,沉入湖底,随着水下暗流,明天就进入长江主流道,要不到几天就被水里的鱼啃光了。”忽又想到刚才尼姑的话。
正想着,硬杆儿一把将周义扔进了绿化丛里。周义被绿化丛里乱如麻的枝条刺拉着后背,一只大脚像坚硬的石头一般压住胸口,没想到这个瘦竹篙居然长着这么大的脚。
周义本想出口喊几声,见硬杆儿俯下身,便觉胸口的大脚压得更加沉重了,一张驴一样的长脸凑过来,头发盖住了两侧半边眉毛和眼睛。
“小子,你让马如龙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个大丑,大大得罪了他,非整死你不可。除非你逃离风云市,才能幸免。当然,落在我手里,按照马如龙的一贯作风,定然整得你生不如死。不如,让我结果了你,省得多受罪。我去找些石头放你怀里,把你溺死在这湖底。”说罢,硬杆儿竖起头,向四下一张望,朝一个方向迅速走开了。
周义心想:“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这瘦竹篙脑子也不灵光,想杀人,哪有放着人不管的?”从矮木丛里匍匐爬起来,向瘦竹篙的反方向,撒腿就跑。一路上也没听见后面那瘦竹篙跟来,跑了许久,有些乏力,才放慢步伐。这时才发现,自己一直沿着环湖路逃跑,一个个路灯像沉默的士兵守护着沿湖一带。
硬杆儿无意要杀周义,没有寻找什么石头,而是径直走回金情舞吧,一路上慢走,多拖延一些时间,免得让马如龙起疑心。三人迎面走来,一人强壮如山,后面跟着两人。硬杆儿一看即明白,这是马如龙让大强来揪周义回去,便迎上去叫住:“大强,去哪儿?”大强站住脚步,一脸疑惑,仍是一副憨厚的嗓子:“那个小崽子呢?龙马哥让我带回去,他要亲自整死他。”
“我已经把他沉入湖底了。”硬杆儿挥挥手说。
“什么?你把他淹死了?”大强不解地问。
“怎么?不相信这个事实,还是不相信我的实力?”硬杆儿反问道。
“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杀人!”大强一脸错愕不减。
“跟着龙马哥,杀个把人不是稀松平常吗?”硬杆儿说。
“嗯,也是。可是,龙马哥的脾气,这小崽子肯定要在他手里折磨死的。你怎么这么快就给处理了?”大强带着疑惑问。
硬杆儿心思一转,说:“我问你,在舞吧里,那小子推你那一下,感觉怎么样?”
“感觉像是被火车撞了一下,我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翻腾了一个遍。”大强直了直身子,对周义出奇的力量表示不服,又有些惶恐。
“我怀疑他这是一种病。”硬杆儿两臂交叉,高深莫测地说。
“一种病?什么病?”大强说。
“武病!”硬杆儿煞有介事地说。
“武病?我头一次听说这种病。”大强说。
“我早年在山里拜师学艺的时候,师父告诉我的。得了这种病的人,平时就是普通人,犯起病来,就算是弱小的女孩也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硬杆儿说。
“是,是!”大强摸了摸被周义犯武病的时候打到的胸口,此时余痛未消,十分肯定地点头回答。
“你想,我把他交给龙马哥,他突然犯起病来,把你我修理一顿还不算多大点事,要是伤了龙马哥,咱俩这左右护法岂不是被人嘲笑浪得虚名、笨蛋无能吗?”硬杆儿说。
大强点头称是,说:“我明白了,所以,你趁他没有犯病的时候结果了他?”
硬杆儿竖起大拇指,说:“聪明!”
大强心中一阵舒坦,这股舒坦劲儿让他昂首挺胸,他要是听到别人夸他强壮,那是索然无味,要是有人夸他聪明,那是自信满满,一挥手:“撤!”
“今天发生这场意外实属不该,龙马哥肯定心中老大不舒服,这都是外边的小弟看不好门。这次,我打外围,龙马哥最器重你,你在里面看好他。”硬杆儿说。
大强听到“龙马哥最器重你”,心中美滋滋的,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带着两个跟班回去了。
硬杆儿留在原地,回望刚才扔下周义的地方,那个地方已经脱离的视野,只看见雾霭茫茫。这片区域已经接近市井繁华处,远处的市井喧嚣隐隐约约,偶尔可以看见两个人公园里散步。硬杆儿找个僻静处,坐在石几上,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四角都是折痕,照片上是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扎着双辫,豆蔻年纪。这是他妹妹五年前的照片,要是现在能见到她,都快二十岁了吧。看了许久,硬杆儿脸上露出一丝凄楚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