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0052】满目萧条

第二天早晨，天朗气清。

阿狸信守了承诺，并未对迪恩进行夜袭。

迪恩安稳地睡在瑟提和洛之间，起床的时候精神头明显好了很多。

在其他人还没有醒来的时候，他将包裹里剩余的干粮连同布包一起，埋进了尚有余温的篝火灰烬之中加热，并将皮水袋盖在了上面。

当其他人也纷纷起床、洗脸漱口的时候，一股近似于烤面包的香气扑鼻而来。

“吃饭吃饭！”迪恩将茶叶沫倒在了水袋里，一面像是调酒一样摇晃，一面大声催促道，“今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按照昨天晚上迪恩最后拍板定下的计划，复仇小队下一步要去的地方，是尚赞行省东南方的山城翁库沃。

那里有尚赞规模最大的集市，如果想要购置武器、补充物资，翁库沃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算算时间，马上就是丰收庆典了！”在吃过早餐，走在路上的时候，洛期待地说道，“当初就是在丰收庆典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霞——那时候她相当冷淡，我怎么和她搭话，她都不理我……”

话匣子一打开，后面就是他们两个又腻又长的相处经历，只要听个开头，所有人就果断放空了心神，避免被喂一嘴的狗粮。

这种东西听得多了，连阿卡丽都感觉腻歪。

然而，新来的阿狸却对此非常有兴趣，她不仅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时不时点头附和，仿佛从洛的絮絮叨叨里面受益良多一般。

察觉到了不对劲的迪恩，果断阻止了洛的炫耀——再让阿狸听下去、学下去，鬼知道她会搞出什么事来！

于是，感情分享节目原地转型成了诺克萨斯语课程。

在路上的时间也不要浪费，拿来学诺克萨斯语正好！

相较于晦涩、深奥、夹杂大量典故且发音和瓦斯塔亚语有相似之处的艾欧尼亚语，诺克萨斯语相当简单粗暴——这种传承自诺克希帝国时代、在符文战争之中支离破碎的语言，在诺克萨斯帝国的疆域之内，反而完成了去繁就简的过程。

在此期间，不断扩张的诺克萨斯帝国也一直在努力，有意识地降低这一门语言的复杂程度和使用门槛。

虽然这种简单粗暴的简化让诺克萨斯语变得毫无美感，而且容易产生歧义，专业领域需要需求诺克希语的补充，但不可否认的是，诺克萨斯语能在瓦罗兰大陆东部和南部、恕瑞玛大陆北部流行开来，和它的简单易懂是分不开的。

而在诺克萨斯语教学的间隙，洛也终于不再谈论自己和霞的情史，转而讲述起了自己当初在翁库沃的诸多经历。

摩肩接踵的市集，漫天飞舞的流萤，高高挂起的红灯，唇齿留香的美酒，吟游诗人的小调，以及丰收祭典上美轮美奂的尚赞绸舞。

“不过翁库沃人实在是太古板了，当时的舞蹈大赛上，他们非要说我的惊鸿之舞比不上尚赞绸舞，全靠魔法——这简直是输不起！”

不得不说，在不发狗粮的时候，洛的口才相当了得，听他这么一讲，连迪恩都对翁库沃充满了期待。

然而，当一行人跋涉了七天，终于翻过了圣皑雪山的余脉，抵达了翁库沃的时候，他们见到的，却是一个和洛之前描述的、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里没有热闹的人群，也没有高挂的红灯，集市的摊位空空荡荡，没有阿卡丽所期待的拉面铺子，也没有迪恩想品尝的各色小吃。

马上就是丰收祭典了，但温暖的阳光之下，翁库沃的街道上却只能见到些眯着眼睛晒太阳的老人。

这和洛所描述的丰饶之城完全不是一回事，反而死气沉沉的，像是一处将死之地。

怎么回事？

在洛向街边晒太阳的老人分享了随身携带的烟草之后，他终于得到了答案。

“咳咳咳……年轻人都走了，去纳沃利哩！”老人将烟丝填入自己的老烟袋，大口过肺，咳嗽了一阵之后，这才嘴角漏风地说道，“都去做兄弟，打坏人啦！”

“兄弟？纳沃利兄弟会？”迪恩凑上来问道，“您是说，这里的年轻人，都去参加纳沃利兄弟会了？”

老人上下打量着迪恩，半天之后，终于淡淡地“嗯”了一声。

“为什么都去加入纳沃利兄弟会了？”洛扯了迪恩一把，继续问道，“诺克萨斯人也在这登陆了吗？”

“坏人没来这，没过来。”老人摆了摆手，“但是去北边啦，那边可太惨啦。”

洛点了点头。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诺克萨斯的海军上将杜廓尔在尚赞行省的北边登陆，在普雷希典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兄弟会主心骨的艾瑞莉娅女士，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自己所有的家人。

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明明翁库沃并没有被战火波及，但这些的青壮却一股脑地参军入伍，加入了纳沃利兄弟会之中。

“尚赞的绸舞是这个。”老人伸出了拇指，比了个很棒的手势，在深深地吸了口烟之后，这才继续讲道，“绸舞就是战舞，这里会跳绸舞的，都去普雷希典，去跳战舞啦！”

普雷希典。

听到这个地名之后，洛和迪恩同时想起了普雷希典之战。

然后，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肩负着保卫瓦斯塔亚家园的任务，洛并未参与到那场战役之中。

但据他所知，在那场战役之中，虽然人们都在传颂着艾瑞莉娅身先士卒、击破了诺克萨斯大军的重重封堵，但实际上，艾瑞莉娅并非单枪匹马行动。

与她一起蹈阵破敌的，还包括了来自于初生之土各个地方的很多人——巴鲁鄂行省无极剑派的剑客、芝云行省古老寺院的武僧、拉林乌林和葵林行省的豪杰，以及尚赞行省擅长战舞的护卫。

洛只是没想到，那些擅长战舞的护卫，居然就是翁库沃丰收祭典上，跳丰饶之舞的那些绸舞舞者。

“听说普雷希典之前打了大仗。”老人放下了烟袋，“也不知道赢没赢，那些臭小子怎么就连个信都没有呢？”

赢了吗？

当然是赢了。

被称为【纳沃利挺立】的普雷希典之战，毫无疑问地以艾欧尼亚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斯维因失去手臂折戟沉沙、诺克萨斯主力精锐一朝尽丧，就算诺克萨斯人气急败坏，他们的失败也注定了无可挽回。

但是，那些曾经在丰收祭典上，欢快地跳着丰饶之舞，向所有人分享着丰收喜悦的舞者们——

将来又有几个人……能回到翁库沃呢？

暖阳之下，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讲述着翁库沃的点滴往事。

而在他的身边，迪恩一行人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