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李归海梦中悟魔道
当我修为低下时,时常处境艰难,可自当筑基后,修仙生涯已是一片坦途。——《大爱觉迷录》
这书说的是南疆一只虫修,自微末中崛起,驰骋于天地之间,波澜壮阔之一生的故事。
这天正值深更半夜,月光隐入黑云堆里,李行舟将归海拖入一道深坑中。
李归海醒来时,起身四视,却见自己身在一片白茫茫地里,望不见尽头,正走无计,忽闻身后有人问道:“我儿,我的仇可曾报了啊?”
他急回身转头,见是自己年幼时的父亲,作出一副笑容道:“父亲,是你么?”
伸手欲扯,却发现四周茫然毫无一物,哪里有什么人?
听见身后悉悉索索声音,又回头看时,见有两只有人大小的白花花大肉虫,横趴在地上,互相啃噬,似蛆虫一般爬行,在他面前痛苦挣扎。
虫的身体却张着一副人脸,其中一副正是仇人李达面貌,李归海当即拔刀在手,一刀劈过去,当的劈在地上,却扑了个空。
早不见那两只虫儿,闪现一般早无影了,李归海大骂:“是谁?是谁存心作弄于我。”
“嘻嘻嘻。”
只闻得一阵嬉笑之声,一会儿似糙汉粗狂,一会儿似美人清音,一会儿似老者浑浊,一会儿又似小儿奶声,齐齐灌入耳内,几乎要将他耳朵撕裂。
李归海抱头双膝跪地,承受痛苦,说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有胆你就现身。”
那声音消失无踪,抬头时,见一只大蛞蝓,足有死人棺材大小,肥肉横溢黏液遍流,尚自不停蠕动,现身于他眼前。李归海吃惊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个东西,吾乃睡魔也。”那怪物竟口出人言。
“睡魔,刚才就是你这东西作弄我?不要走,吃我一刀。”他心一横,一刀剁入大蛞蝓身体里。
睡魔身上肥肉一卷,将白刃卷入那肉里去,李归海不肯放手,紧紧握住刀柄,一时间遭它吞了大半个手臂。
一拳头打过去,像是打在团棉花上,反又遭吞了去,李归海脚下使劲,松脱刀柄,用力扯出自己两臂。
使劲过于猛,收不住力气,踉跄倒在地上。
欲爬起来时,那只大蛞蝓已经将他脚压住,缓慢将他吞之。
李归海心都扯上嗓子,止不住蹬腿想要逃脱,看它前面两只触角,触角顶上两团肉球,摆锤一样舞动。
大蛞蝓蠕动间,从他身上碾压爬行而过,弄了他一身湿滑。
开口道:“真不识趣,赐你一番好眠,逗弄你一下而已,就舞刀弄拳的,要杀我呢!我是睡魔,又怎能杀的死?”
再挣扎不起,李归海躺在白茫茫地上,此刻身上没一点力气,呲笑道:“你说你是睡魔,可有什么依据可言?”
“人人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只需睡一觉,梦里便什么都有了。”
“汝所欲之物,无非为父报仇。”
它话刚说完,只见仇人李达不知从哪儿现身,四肢爬走,嘴里叼着把刀,递到李归海手边,笑滋滋道:“侄儿子呀,你快杀了我罢。”
李归海猛然惊醒,挥手抄起白刃,往仇人心窝里直刺而去,面容扭曲:“哈哈哈,父亲,我为你报得仇了!”
听得一声妇人的惊呼,叫:“啊!我儿,我虽做了错事,也依旧是你母亲,为什么要杀我?”
他抬头望,见仇人李达竟不知何时,换作了自己母亲,还被一刀刺中扑倒在地,赶忙辩解:“不是的,不是的,我要杀的是仇人。”
将那妇人翻过身来,想要捂住伤口,可惜血如泉涌,不过几息间哀哉死绝,徒留尸体与满手血腥。
再回过神时,一切皆无,连手也是干干净净的,依旧白茫茫一片,原来刚才不过是梦境而已。
“果然是梦。”李归海自嘲道。
“睡吧,睡吧,梦里什么都有。”大蛞蝓喃喃说道。
李归海怒气冲冲,翻过脸来:“你这孽虫!两次三番戏弄于我,若此刻有刀在手,恨不得将你剁为两段!”
“这不是你梦里吗?想要什么都有,怎么连把刀也无?”
“也罢,既然你想要刀,吾便赐汝一把。”
话音既落,天上忽然降下一把雪白利刃,劈入白地当中,铛的一声,刀身犹自颤动。
李归海抬头去望,只望不见刀柄,他人在这把刀下,微小如同蚂蚁,刀身约莫有四十余丈来长,怎么拿得起?
好大好长的刀!
“来呀,杀我呀。”大蛞蝓还在挑衅。
“哼,这种刀寻常人怎么拿得起?我不陪你玩了。”
“既然这里是梦境当中,就终有醒的那时,我就坐在这里,等你这睡魔自己离开。”
“我的仇我自己报,不需要你这玩意儿,弄些虚头巴脑的来骗我。”
李归海郁闷至极,这自称睡魔的大蛞蝓,实在是太厉害了。
“别呀,我还想继续玩。”
大蛞蝓身上亮起一道白光,照在李归海身上,顿时将他变得巨大无比,化作身高百丈来长的巨人。
见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巨大,李归海飞快起身,将那把四十丈长刀,捉在手里,奋力将那条蛞蝓剁成两段。
怕它还不死绝,连剁了十七八下,冷汗津津,笑道:“我梦里,果然还是我做主。”
没想到那些碎肉,依稀化作白光,白光散去,竟又是团做一堆的小蛞蝓,手指来长,跳起来沾在他身上。
那些小蛞蝓弹跳起来,沾在他身上,一连遭了十数只,李归海脸色大变,往空中连砍数刀,可惜什么也砍不中。
霎时间他脸上爬满小蛞蝓,想要抹开,闻得身后叫道:“你且看身后是什么。”
听后面有人言语,李归海转头去看,又见是一只棺材般大的蛞蝓,呼啸着向他冲撞而来,此番速度极快,堪比马车飞奔而来。
于是也顾不得身上,甩腿就逃,还不忘手中的刀。
脚下不慎踩到一滩湿滑黏液,摔跟头跌了一跤,回身伸出五根手指头,大叫:“等一下。”
猛地从泥坑间坐起,半响难以回神,好似魂被抽走。
见得天光亮了,良久才喃喃自语:“天亮了。”
“兄弟刚才做噩梦了?”李行问道。
“我刚才梦见自己被一只蛞蝓追杀。”李归海才算回过神来。
“哈哈。”
李行舟大笑:“一只鼻涕虫,能奈你何?”
“兄长你不懂,那梦境当中实在太过可怕。”
“噢,那你说说,究竟有多可怕?”
“我初入梦境当中,见亡父问起报仇之事,眨眼竟不见了他,去寻找时,见两只白花花的大肉虫,和人一般大小,虫身人头,互相啃咬,其中一个,长着那仇人的脸,我欲抽刀杀之,竟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大蛞蝓,自称睡魔,有死人棺材大小,一刀砍入进去,差点被它连人带刀吞了,好不容易脱身,被那只大蛞蝓压在身下,本以为会被它吞入腹中,没想到却只是在身上爬过去。”
“我一时没了气力,它又召出仇人,来我面前讨死,我强撑而起,将刀刺入仇人心窝,没想到竟是误杀,再一睁眼,才知是梦。”
“蛞蝓又挑唆我去杀它,我岂能忍?可惜手里无刀,它又召出一把四十丈长刀,把我也变化成巨人。”
“我抬刀连砍它十数下,它变化成数不清多少只小蛞蝓,爬在脸上,听身后有人叫,见又是只大蛞蝓,飞速冲撞而来,我抬腿便逃,踩中一滩黏液,向下跌了一跤,起身时,就见到周围天光亮。”
“做了好长一番噩梦,就连醒来时,浑身都酸痛难忍。”
“啊?”
李行舟心中自忖:“怪道以前有人中过我的瞌睡虫,睡醒便浑身酸痛,原来只要中了我的瞌睡虫,都会做起噩梦挣扎,原来如此。”
当下他便劝解:“贤弟你这是昨夜伤心所致,才有此噩梦,连只蛞蝓都打不过。”
“权且回去休整,我观你连日里来压力过甚,需休息一阵子,不然人都快疯魔了。”
“魔?”
李归海心中无尽翻涌:“为何我会做起那般的梦?难道我已快入魔了,却不自知?”
暗想:“若能报得父仇,成魔又如何?纵是死也无恨了!”
一番思量,猛一拍脑袋,大叫:“不好了,昨夜城主府派人埋伏那个魔修,我却自顾自,躲到这里伤心,却不知昨夜大战怎样?此次回去,必然挨好一番骂。”
昨夜,李行舟亦不敢四处乱走,何况带着个李归海。
于是只好叫跟屁虫八方警戒,他自己躲在泥坑当中,手中紧攥符纸,以防备随时来的僵尸,勉强熬过一夜。
听李归海如此言语,他劝慰道:“区区城主府护卫,不做便是。”
两个结伴回坊市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