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闷声发大财
低气压犹如沉重的无形山岳，压在现场每一个活人肩头。
咕噜~~~~
悄然咽下唾沫，光头男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张理事素来以杀伐果决闻名公司内外，他当司机这十来年，见过不少厉害角色匍匐车轮旁边，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妄为的少年。
额头渗出丝丝缕缕汗液，沿着皮肤表面缓缓流淌，就连司机兼职保镖的他都如此不堪，旁边的探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苏流风嘴角抽动，心底咆哮道：
“疯了，这小子怕是得了一件深渊武装，飘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他居然敢触一位理事的霉头！”
林知行捏紧十根手指，掌心里面的汗液又冷又热。
他和乌鸦共有四只眼睛，看惯了死亡，见多了绝望，自诩找到乱世生存的智慧。
一念之间便可想到少年此后的命运，站着死，跪着生，二选一。
两个看似有所选择的选择，其实根本就没得选！
站着死，死了之后，又有谁会记得你呢？
跪着生，那还活着的那个人真的还是你自己吗？
在你选择跪下的那一刻，就已经自行了却了过往的你自己。
即便用着同一个名字，也不再是同一个人。
许多年前，林知行面对过类似的抉择，所以他很清楚，也很笃定，多年以来始终不曾看见例外。
然而，今天他的念头有了些许动摇，一位流民出身的小子不走寻常路，给出了第三个答案。
林知行瞪大双眼，肩头乌鸦双目猩红，安静等待着接下来的结果。
此刻，流民们神情紧张，不敢出声打扰，但他们的身体没有经过异变进化，无法感知到来自张龙鸣的恐怖威压，反而成为了在场众人中最轻松的几人。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光头男人不敢抬起头来，双眼死死锁定手上的腕表。
秒针转动到正好第六十下，张龙鸣突然笑出了声。
那嗓音并不和煦，就如尸山血海里走出的魔人，挤压着咽喉，嘶哑无比。
然而，宛如无形山岳的沉重压力瞬间消散一空。
张龙鸣逆着橙红色的日暮微光，深深看了方冥略显消瘦的面庞一眼。
“我一贯欣赏有胆魄的少年人……说吧，你要加多少钱？”
钱根本就是一个虚幻的词汇，尤其是人类社会近乎分崩离析的大环境背景下。
至于物资和食物，够用就成，屯着也没有任何意义。
方冥摊开双手，“再多来一件深渊武装呗，即便是普通级的也成，不过以您的身份，想必不至于这么掉价，至少也会再给一件危险级的深渊武装吧？”
听听，这他妈说的还是人话吗？！
普通级的也成，危险级的更好……
这小子是把深渊武装当成烂大街的白菜了？
众人头皮发麻，却没有一个敢吱声。
张龙鸣似笑非笑，“我可以应承你，但手头上没有第二件多余的深渊武装，你得稍微等几天。”
“可以，小问题。”方冥竖起大拇指，说起话来就像是跟一位很熟络的哥们唠嗑。
区区一个流民少年怎么敢的啊？！孙雄囧脸苦涩，看得目瞪口呆，恨不得插瞎自己的双眼。
他是张龙鸣的远房亲戚，曾经就想靠这个名头在公司混着，结果自然是没有成，不仅不成，还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见到一个流民少年用这种语气跟张龙鸣说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几乎怀疑起了过往的整个人生。
方冥不理会旁人目光，当场开始卸货，一件一件取下血魔甲胄，交到光头男人手里。
光头男人不敢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捧着血魔甲胄交给张龙鸣。
面庞纵横来去的皱纹轻减三分，张龙鸣浮现淡淡笑意，“年轻人，先给你一件深渊武装，充当定金，接好了。”
小型手提箱飞出车窗，方冥接到手里，脑海顿时响起悠扬钟声。
【名称：孢子飞刀】
【品级：普通】
【等阶：三阶】
【状态：已驯服（随时可以认主）】
【描述：这本是一把手术用的柳叶刀，却在解剖孢蝙魔的身体时发生异变，随后又进行了多次复合又古怪的科学实验。】
【代价：每天体内都会长出孢子，需要干掉其他生灵，将多余的孢子转移出去，才能维持自身正常。】
这件深渊武装的负面代价并非不可承受，身体长出孢子，正常人类的躯体或许会很麻烦，但是方冥有【血中真魔】，随时能够将自己化成一滩血液，再把孢子排除出去。
对他而言，【孢子飞刀】的负面代价约等于不存在，可以不消耗玄黄命钟的充能次数，直接用正常的方式掌控这件武装，然后提取天命词条。
方冥想到就做，【孢子飞刀】比预想中还要无害，他几乎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掌控。
淡青星辰于意识海中亮起，孢子飞刀与之产生联系，立刻就能提取天命词条。
淡青色光辉笼罩双目，方冥眼前浮现一行楷文字。
【你已掌控深渊武装“孢子飞刀”，成功提取命格词条“孢子病毒”。】
悠扬钟声还在脑内回荡，方冥心底却不由自主兴奋起来。
天命词条【孢子病毒】的特性是无限增殖，非常适合搭配【血中真魔】。
两个词条加身后，方冥能够缩减100倍的鲜血消耗，复原自己的身躯，且操控血液战斗时，1滴鲜血可以当100滴鲜血使用，鲜血技法应用起来威力也会暴增。
没有得到【孢子病毒】的词条前，方冥等同于半个不死之身，得到这道词条后，那就等于是得到了完整版的不死之身。
厄难级武装换普通级武装，在旁人看来是亏到姥姥家了，但对方冥来说，却是大赚特赚，赚翻了天。
唯一的遗憾就是血魔甲胄太帅，很能满足男人的浪漫。
不过只要他肯花费时间琢磨，完全可以用鲜血拟态造出更为美观的甲胄。
领略到深渊武装中提取的词条叠加后的效果，方冥心底激动不已。
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方冥心底念叨“闷声发大财”，清秀面庞却板起来像张扑克，一言不发目送漆黑轿车远去。
“傻子，天底下最大一号的傻子，方冥啊方冥，你可真是太懂事了。”
“没有了血魔甲胄，没有了厄难级深渊武装，你方冥就是一个屁。”
“低级别的武装有两件又有什么用？根本比不上那件血魔甲胄！”
“流民就是流民，上不了台面，贪心都贪错了地方。”
孙雄朗声大笑，身躯前仰后合。
方冥冷不丁说道：“血魔甲胄能够恢复残破的肢体，怎么没给你恢复一下双臂呢？”
笑声瞬间尬住，孙雄面色僵白，像是被戳中肺管，表情异常难看。
“你懂个屁，我和张理事可是沾亲带故的。”
“原因你很明白，也很清楚，只是你不愿接受现实。”
方冥摇头轻笑，竖起食指。
“现在的你失去了双臂，已经没有价值，没有力量，他又怎么会多看你一眼呢？”
言语如刀，分外扎心，尤其是这还是一记回旋镖，杀伤力实在太大，孙雄的心理防线直接崩溃。
失去了双臂，平衡性不太对劲，踉跄脚步后退着，孙雄心绪纷乱如麻。
哪怕借用一次血魔甲胄也好啊，没有了双臂，火焰手套又能戴在哪里？
这玩意可是消耗自身油脂和汗液作为燃料的，失去一双臂膀，就算安装寻常义体，他也等同于半个废人。
偏偏张龙鸣还是他叫来的，双方还有着亲属关系，却没有要帮一帮的意思。
从来到走，张龙鸣完全无视了孙雄，就仿佛他仅仅是一枚微不足道的石子，看上一眼都是多余。
孙雄唇齿翕动，半天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他心中忽然生出悲戚，抬眸环视周围众人，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锐利的箭矢，直扎心窝。
藤臂男按住孙雄的背脊，“形势比人强，低头吧，方冥这一次上交血魔甲胄，也算是进入了理事的视线中，而且理事可是答应了任他挑选部门的，别把人得罪死了。”
“别他妈可怜我！！！”孙雄猛然甩动身子，用力过猛，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他想要站起来，但失去双手后，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却做得异常艰难，连续摔倒数次，摔到灰头土脸。
藤臂男伸出双手，想要帮忙，孙雄自尊心受到巨大刺激，大声吼叫道：“滚！滚！滚！你们都滚远点，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滚啊！！！”
林知行叹息一声，闪身到孙雄身后，送出一记手刀。
嘭！！！
孙雄双眼失去焦距，软倒在地。
“他双臂断掉，落得这般下场，心绪已乱，都别跟他一般见识。”
林知行歉意笑了笑，让藤臂男扛着孙雄上车。
片刻后，车队启程返回九号卫星城。
方冥没有凑到装甲车里，依旧坐在流民乘坐的卡车上。
卡车来的时候显得拥挤，离开之时却分外空阔。
方冥靠坐在一侧，小乞丐、皱纹老妪、络腮胡汉子、刀疤脸女青年全都坐在另外一侧。
方冥拥有深渊武装，还成了公司的正式员工，已经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
几人颇有些坐立难安，不太自在。
小乞丐壮着胆子询问道：
“方冥大哥，你的东西被抢了会不会不开心啊？”
络腮胡大叔面色微变，“你这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祸福得失，谁又知道呢。”方冥清浅一笑，揉了揉小乞丐的散碎黑发。
小乞丐缩了缩脖子，显然不太适应。
回程的路途天光明媚，方冥和几人聊着天，皱纹老妪相对比较沉默寡言。
等到车队抵达城东的流民营地，几人陆续下车，她回头拉着方冥手掌，压低声音道：
“小哥没有因为脱离流民身份，就嫌弃我们，想必是个心善的，老身思来想去，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报答，只能送你一个消息。”
“城郊的青阳山上有一座微风庄园，荒废了许久，老婆子曾在那里面做工，知道主家有着特殊的收藏癖好，专门收集来自深渊或者跟深渊相关的物件。”
“小哥的甲胄被夺了去，倒也不必灰心，有空的话可以多去探探，但切记要在太阳下山前离开青阳山。”
剑眉向上挑起，方冥颇为意外，说道：“多谢阿婆。”
老妪摇头，“应该是我们谢你，不仅救了我们的命，还上交了一件厄难级深渊武装，我们这些流民都能沾点光，得到足够吃上好几天的食物，也许能够熬过这要命的初秋雨季。”
巴巴等在不远处，小乞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朝着方冥挥了挥手。
挥手向几人告别，方冥目送他们走入流民营地，心生感慨：
“既然人类文明还存在着，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地方。”
林知行双手环抱胸口，背脊倚靠卡车，悠悠道：“好好看看吧，或许终你一生也未必有能力改变什么，但至少你可以记得自己从哪里来，不要因为得到力量，就迷失了自我。”
方冥转身，默然点头，他没法接受眼前的乱象，但也不会用豪言壮语许下大宏愿。
末世废土的大环境里，人人都在挣扎求生，他如今的力量还太渺小，需要苟住发育，未来的事情可以未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