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鹑首
陈岁俯身察看沈石韧的尸体，胃部已经被掏空，筋骨枯萎。他明白发生了什么：沈石韧一定是私自使用了小蛟心。
那些被焚烧的内脏，干涸的血肉，都是反噬的征兆。强行使用这种禁忌之物的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陈岁苦笑一声。所以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沈石韧会变成这样。现在看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被困在这个局里了。
信笺上的文字在继续展开：“若无紫府境修为，切莫妄图使用。蛟心入腹，不但会吞噬血肉，更会腐蚀神魂。事未成，人已亡......”
窗外的雷声轰鸣，像是在嘲笑他的处境。
陈岁握紧了手中的符纸。
看来，自己此刻只有一个选择。
该去找黑袍人了。
就在他挪步时刻，一本小册子无意间从沈石韧袍里滑落。
陈岁目光落在沈石韧胸前的衣襟处。那本被血浸透的小册子正在微微反光，封面已经模糊，只能隐约看出几个篆字。
“这是......”
他颤抖着手掀开衣襟。那是一本记载详细的笔记，显然是沈石韧生前一直在记录着什么。笔记的第一页写着：
“神灵现世，必有缘由。然其过程隐秘难测，需详加记载......”
陈岁的手停在半空。他意识到，也许这本笔记才是最重要的线索。里面很可能记录着那些仪式的细节，甚至可能包含如何避免被反噬的方法。
但现在再去找黑袍人，恐怕就晚了。时间已经不多，那个叫张小颜的女孩还生死未卜。
正当他犹豫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
陈岁快速翻动着书页。在一个隐蔽的夹层里，他发现了一段特别的记录：
“吾观天地变化，唯万物因缘而生。修道之人，求的是超脱生死。然超脱之道千千万万，皆不及因缘二字。”
“因者，条件；缘者，联系。修道之人误以为大道独居，实则处处相连。此书名为《缘法录》，正是想说明一个道理：世间万物，皆有其因缘。”
他豁然开朗。原来这就是黑猫所说的“缘法”。一切都是因果相连，相互牵制。那本隐秘的典籍《上清密录》之所以会被锁在密室里，正是因为其中的某个秘密。
而解开这个秘密的关键，就藏在这些看似散乱的笔记中。
天边的雷声越来越近，但陈岁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需要尽快找出化解危机的方法。
很快，他翻到了一幅图录，陈岁盯着那幅画像，瞳孔收缩。那只展翅的鸟儿虽然形态普通，但姿态却十分独特——双爪跪地，头部低垂，做出恭敬的朝拜状。
“鹑首......”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这是凤凰的一个别名，代表着和睦、祥瑞。而在古代典籍中，鹑首还被用作图腾，象征着圆满与回归。
沈石韧在旁边批注道：“鹑首朝拜，寓意轮回。修道之人需悟透此理，方能参透天道。寻常修行，多追求力量，殊不知真正的道在人心。”
陈岁想起黑猫的话：“你要找到那个愿意朝拜的灵魂。”当时他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黑袍人选中了张小颜，而要破解这个困境，就必须找到另一个“容器”。但这“容器“必须是自愿的，心甘情愿的。
那只黑猫为什么要给他看《上清密录》？它在暗示什么？
陈岁摊开手掌，动作自然而然地完成了那个手印。他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一只真正的鸟儿在进行膜拜。
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这种姿势他从小就刻在骨子里。但更令他震惊的是，当他摆出手印时，额头的印记突然产生了共鸣，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选中小蛟心。不是因为他的意愿，而是在那个雨夜，当他第一次见到黑猫时，就已经注定了。
那个神秘的黑猫根本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某个强大的存在化形而来。它选中了自己，就因为在那个雨夜，自己在无意识中做出了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的手势。
这时，一道浩瀚的声音从西边传来，穿透雨幕，直达灵魂深处：“鹑首临世，普天共庆......”
声音既不似人言，也不似兽语，而是一种直接的大道之音。随着声音的出现，天空中突然绽放出无数道彩光。
陈岁下意识地结出手印，竟与那道声音产生共鸣。他的手臂开始发光，像是有羽毛在闪耀。
整个县衙剧烈震动，墙壁崩塌。远处的天空升起巨大的光柱，形成一个巨大的拱门。
“不好！”陈岁将沈石韧的笔记塞进怀里，朝门外冲去。
他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仪式开始了。
此刻的他，既是当事人，又是旁观者。一切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而他，恰好找到了那个关键的节点。
陈岁站在废墟中，望着城西方向升起的巨大光柱，嘴角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神使会选择在城市西边聚集。因为那里不仅有黑袍人的巢穴，更有一种古老的力量在守护着这座城市。
“神灵现世，却也需要符合天道循环。”陈岁低声自语，一边将《上清密录》和另一个符纸小心收好。
既然被选中的容器要在仪式中消失，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回到最初的地方。
黑猫给他暗示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当他的手指再度结出手印时，整个空间的能量开始波动。那些被污染的水源，那些失控的力量，都会在那个位置重新汇聚。
“既然如此，仙君大人，那就让我们来看看，谁才是真正懂得因缘之道的人。”
忽然想到了什么，陈岁居然轻笑了一声，然后他的身影渐渐消融在光芒中，向着城西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