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狼妖
已是秋收时分，即便是下着小雨，农民却抓住每一丝雨后阳光嗮起谷子。
清新的稻谷香，从厚厚的稻草和麻布下钻了出来，钻入每个人的鼻尖，沁人心脾。
但沈易的鼻子，却是闻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今日无风，那飘荡过来的血腥味，对他来说却太过浓郁，盖过美妙的清香。
他已不需要搜刮记忆，沿着那腥味，加快步子，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处村口。
但在村口，他却放缓了下来。
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他的步子很沉重，翘头靴子失了来时的轻盈。
他走到村口那高高的牌坊前，顿住了，似不愿再走进去。
身后的于晓勇，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在来之前就从县衙里打探到了消息，今天妖狼要袭击的就是这个青田村。
若不是他心知自己绝不可能是妖狼的对手，他第一时间就来了，又哪会等到现在。
到了这里，他等不及了。
若是晚了，不知有多少村民会命丧狼口。
只是，他刚越过沈易，却跟沈易一样顿住了。
他看着眼前，瞳孔缩成了一根针！
堆好的谷丘不知被什么锋利的事物撕裂，谷子洒了一片，雨水打湿，金黄黯淡。
一条条、一块块混合着泥土、鲜血的肉块、内脏、肉条炸裂在稻谷里，仿佛是被故意裹上去的，就像是吃美味前先沾点糖。
七八户烟囱里还冒着烟，但那些烟气，也带了些暗红，不知炉子里柴火上燃烧着什么。
于晓勇愣在了村口，他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咕~！”的一声，胸口挺起，而后“哇~”的一下，胃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他手脚发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这时，沈易动了。
他越过了牌坊，走了进去。
他尽量不让自己踩塌到那些散落之物，但地上却几乎落脚之处。
他那墨色的翘头靴子沾上了像淤泥一样的红土，谷子黏在上边。
在稻谷上留下鞋印。
他那如点墨般的眼睛似也沾上了猩红，好像有什么在瞳孔里燃烧，也跟地上一样冒着热气。
他直直的向村庄深处的一栋屋舍走去，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甚至失了从容。
但他还是停了下来。
他看到一处茅屋门口，被头发裹着的一个小小的人头。
滚在地上，就好像球一样。
一条血迹，从人头延伸进茅屋里，丈深。
小小的人头，是被什么东西从茅屋里抛出来的。
沈易蹲下了身子。
伸出手，轻轻的拨开缠绕的发丝，露出一张满是啃食痕迹的惊恐的脸。
洁白如玉的手轻轻的抚着那张脸，眼前浮现一张十一二岁，青春气息浓郁的小女孩的脸，小女孩两颊的酒窝很深，一定是经常笑的。
“咕~！”。
勉强跟上来的于晓勇，看到这个被锯齿一样的利刃割破的头颅，忍不住又要呕吐，但他忍住了，吞了下去。
他正要如狮子般暴吼出声。
沈大人已是帮那个小小头颅合上了眼，站了起来。
沈大人的脸上除了苍白之外，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连眼中的怒火都已隐去。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放慢了步伐，缓缓朝着村子深处走去。
于晓勇狠狠的把嘴角的污物擦干，他目眦欲裂，眼里的怒火几乎喷了出来，死死握着刀柄，仿佛要把腰间的刀捏碎，快步向走远了的沈大人跟了过去，脚下嘎吱作响，把稻谷踩进了泥里。
......
一方较大的土屋里，屋上烟囱升起暗红色的烟气。
沈易和于晓勇刚走到这土屋门口，屋里就传来一道粗粝但含混不清的嗓音：
“县衙的？来得早了点，在外边侯着，洗地的时候还没到，别扰了大爷的兴致。”
说完，便是用力嚼骨头的声音。
与晓勇的刀“唰~！”的一声出鞘，就要窜入房屋，却被一只白玉般的手按了下来。
怒火狂涌，就要朝着拦他的人发作，那人却是当先走了进去。
......
屋内堂屋不算大，对一个村户来说，也不算小。
几把卷曲的镰刀和瘸边的锄头洒落在屋里，好像经历了一场械斗。
在大堂中央，一只银色毛发的怪物，蹲在几张木桌拼凑起来的大桌子上，背对着沈易，低着头在啃吃着什么。
那银毛怪物腰背就跟熊一样粗壮，遮住了沈易的视线。
鲜血如小溪般，顺着桌腿流下，在桌下聚成一个水洼。
在沈易进来后，怪物转过了身，身后那如猪肉般一层层垒起的肉块露了出来。
它狼头狼身，只是却比一般的狼大了一倍以上，眼珠杏黄，瞳孔如尖针，脸上有一条尺许长不长毛的地方，是一条差点砍到眼角的刀伤。
它蒲扇般的爪子，抓着一条烧焦了的脚大骨，如刀锋般的两排利齿一张一合嚼出恐怖的声响，嘴里发出人言：
“姓沈的？今日又是你带队？你胆子似乎大了不少。”
尖针一般的瞳孔上下扫视着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形，好像在重新审视这个负责打扫工作的懦弱人类。
他发现，这个县衙里的小捕头，今天的眼神，倒跟那上一任捕头有些相似了。
在他的面前，居然没有一点惧意。
仿佛被激怒，他眼角的那条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脚用力踩下，桌腿仿佛被铁锤锤击的木头，从中间爆裂。
木桌“哗啦”翻倒，桌上的肉如被鞭炮炸飞，四处散落。
妖狼已是双脚着地，从地上人立而起。
沈易在一众捕头里算是身高出众的。
但这妖狼，却比沈易高了足足半个身子。
他站在沈易面前几步远，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渺小的人类。
县衙的捕头，都是刀法大成的高手，已能够切开他们妖狼一族的皮肉。
它从未小瞧。
脸上这条疤，便是拜这姓沈的上一任所赐。
那精湛的刀法，即将突破圆满，悟出刀势。
在那一刀之下，它差点失去了一只眼睛。
那人虽然最终被它杀死，但它脸上也留下了这条疤。
每到下雨时，就隐隐作痛，即便是过了这般久，也没有愈合。
那刀，已是隐隐带上了刀势，阻止伤口的愈合。
它每逢雨天，都会再度记起那个家伙，恨不得让那家伙死而复生再让他碎尸万段！
今日，看到这个小捕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人。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竟比那人还要从容，眼神里，一丝怒火都没有，仰视它时，就好像在看一头死狼！
伤疤更痛，妖狼一族本就不太高的智商，彻底失去了理智。
再也顾不得狼头山与曲阳县衙的协议，高举起那根脚大骨，狠狠的拍下。
妖狼一族在力量上虽不如暴熊一族，但也绝不是这个连磨皮境都不是的人类可以匹敌的。
骨头带着破空风声，若是拍实了，绝对能把对方的脑袋拍个稀巴烂！
只是这个时候，沈易动了。
但他并不是身动，而是如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他的手一直没有搭在刀柄上，是因为他一直想要麻痹这只怪物。
所以他一直隐藏着杀意。
但这狼妖，似乎早有防备，在自己进来的瞬间，狼耳朵便已竖起。
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就在这一刻，他动了。
那根骨头压下来，要拍在他脑袋上时，挡住了狼妖的视线。
它必然看不到自己拔刀的轨迹！
刀“唰~！”的一声出鞘，迅速向上一撩。
一抹刀光闪过，破开了那根骨头，余势不减，切断了妖狼的毛发，划破了妖狼手腕上的血管。
如沈易预料一般，斜切进了肉里。
就在沈易以为这一刀能切筋断骨，废掉狼妖一条狼爪时。
狼妖的肌肉猛的一紧，竟是用肉生生夹住了入肉的绣春刀。
莫说切断手骨，甚至连筋都没有伤到！
沈易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