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到头来,为人作嫁
从冲骁卫大营出来后,朱非红心里好似一团乱麻。
她昨夜与疏星在城外搜索敌人,通宵达旦,错过了今晨秋台寺前弥真与道军诸人的争执,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只是道听途说。
因此,弥真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弃城而去,朱非红始终心里惴惴不安。
——我才不是关心那个和尚,只不过,小师妹对他的挂念非同一般,如果他真的误入歧途,我为了保护小师妹,势必要做点什么……
朱非红把这点心事在脑海里嚼来嚼去,却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中烦闷,独自穿梭在界州府的大街上,不知道该不该跟随道军出城作战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自己。
“朱姑娘,真是巧合,我又遇见你了。”
朱非红抬头一看,眼前的女子浅绿色的衣裙宛如风摆荷叶,托起一张比荷花点水更婉约的脸蛋,正是丁佩芷。
她们自从那一夜后,各自都对身中迷咒、用美色诱惑弥真一事感到羞耻,所以刻意不过多接触,以免尴尬,但心中隐隐都已把对方当做知心好友。
此时,朱非红心里想着弥真的事情,忽然间偶遇丁佩芷,脸上登时一红。
但丁佩芷并不知道朱非红的心思,开口道:
“我受贵派疏星姑娘所托,有句话要传达给你:弥真大哥安危不知,我十分挂念,已追随同道的进军路线前往接天崖,请师姐勿念。”
朱非红对自己这个看似乖巧、其实性子固执的师妹大是恼火:
“这……真是乱来!孤魂林多么凶险,她亲自见识过的,怎么还能自作主张、如此冒险呢!”
“丁姐姐,多谢你的传话,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
丁佩芷伸手挽住朱非红:
“先别急。疏星姑娘不是独自行动,刚才,好像踏云修的卫无疆大侠受了重伤,在本门弟子的护卫下回到界州府,同时带回了弥真的消息。”
“因此,城中几个留守的阴阳二气门道长,包括往来传递消息的龙虎堂弟子都一起出动了,疏星姑娘跟随着他们一起行动,料来应该不至于孤立无援。”
听到此话,朱非红心里稍慰,又问:
“我回到界州府不久,好像巡天道弟子们也已经跟随道军一起出征,丁姐姐,你怎么还在城里?”
丁佩芷颇为戒备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轻叹一声,说道:
“这是我师门丑事,本来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朱姑娘你也不是外人,你随我来,我长话短说,若朱姑娘你有机会遇到弥真,把此事提前告诉他,让他有所准备,也是好的。”
朱非红脸色更红了,正想辩解“我和弥真那和尚,才没有什么内人、外人之类的关系”,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两人来到小巷口,四下里更无一人。
丁佩芷缓缓道:
“其实本门中,除摘虚真人以外,还有不少前辈、包括我恩师,都对乾修子长老决定出山干预界州府一事,心里颇有微词。”
“我此番临阵脱离回城,是为了……”
听着丁佩芷的话,朱非红眼神一变再变,简直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
孤魂林中的恶斗还在继续。
随着天空渐渐浮上暮色,一日激战过后,道军的优势越来越大,先头部队已经开到倾蒙谷山口。
独孤去疾左手反握“金乌去天”之刃立在地上,右手捻诀,正闭目运功疗伤,忽然听到幽林之中传来阵阵声响,惊起鸦雀漫天。
一道炽红的身影从林中飞出,跪倒在独孤去疾面前:
“叔父!小侄来迟一步,还请恕罪!”
来人正是独孤煅流。
独孤去疾微微睁开双目,声音略带干涩:
“你来得不迟,很好!我就知道,孤魂林里这些散兵游勇,困不住我羲和宫好男儿!”
独孤煅流一拜:
“小侄与同门奋勇杀敌,绝不丢了羲和宫的份儿。不过,若不是得到龙虎堂的同道们相助,恐怕也难以及时赶到叔父身边。”
“哦?”
独孤去疾眼色一变,再往树林里看去时,果然,影影绰绰走出来的人中,除了灰头灰脑、多半带伤的羲和宫弟子,更多的人却是衣着杂乱不一、阵容整齐,显然是来自于龙虎堂。
领头的,自然是解百年。
只见他来到独孤去疾面前,作揖道:
“昇阳宫主一马当先,杀到敌人山门之前,威慑群奸,不惜受此重伤,实乃我道中人的楷模。”
独孤去疾淡淡地说:
“不敢当。”
“孤不自量力,中了妖魔的陷阱,值此道军大举征讨的重要关头,却只能袖手作壁上观,实在是汗颜无地。”
解百年点头道:
“适才,我门中弟子在路上遇到匆匆回城的卫无疆大侠,对于妖魔如何在倾蒙谷山口布置五雷法炮、如何诱敌深入而歼之等等情报,都已经仔细传达给我等了。”
“独孤宫主,你老人家就在此好生休养,不要再为军务操心,以免贻误伤势。”
听解百年这话似乎别有用心,独孤去疾心生警惕,问道:
“解舵主的意思,莫非对于妖魔守山的法炮阵地,已经有破解之道了?”
解百年微微一笑:
“解某修为浅薄,我龙虎堂弟子又不以修为见长,就算有对策,也难以落到实处。如果独孤宫主信得过,还请以宫主暂摄道军盟主的权威,将调度羲和宫、踏云修门人的权限,授予在下,在下才好统一调度人力,攻克难关!”
独孤去疾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摘虚真人、卫无疆三人,互相算计、提防,到了距离接天崖宝地咫尺之遥的地方,果子却被一直看不起的龙虎堂摘了去!
眼下,摘虚真人碍于弥真的话,难以亲自出手,而独孤去疾与卫无疆身受重伤,手下弟子们群龙无首,实在很难和元气无损的龙虎堂对抗。
如此一来,一旦接天崖宝地上的妖魔被剿灭以后,以解百年和弥真的关系,这灵脉的收益,说不定竟然要被龙虎堂吃去一大部分。
但是如果独孤去疾此时不肯退让,因私利误了大事的恶名还在其次,羲和宫付出了牺牲却没能获得丝毫回报,这更令独孤去疾无法接受。
权衡了一番利弊,独孤去疾不禁苦笑:
“解舵主,你藏得好深啊!”
“罢了罢了,孤既然已经入局,又怎么能反悔?从此刻起,你就是道军盟主,有何对敌之策,尽管放手去做吧!”
解百年脸上仍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笑容,但喜色已经挂上眉梢:
“好!”
他立即对龙虎堂弟子吩咐:
“小的们,听着了!朝东南方,一起呐喊:一心禅宗高僧,既已路过,何不下来一叙?此处,有重大情报,对于擒拿叛徒大有裨益!”
近百名龙虎堂弟子都已经聚在此地,其中有十多人是筑基境,一起发声,真气汇合在一处,声传百里,震动得孤魂林中树叶纷纷落下。
而独孤去疾在一旁,虽然一时为这般声势所动,但更加令他震动的,是内心浮现的一个猜想:
——此处有什么叛徒,需要擒拿?又为什么要呼唤一心禅宗的高僧?城中高僧,除了弥真,只有证严。
——难道,这解百年并非想要借弥真之力攫取利益。而是想利用证严,把弥真除去,然后坐等证严返程禀报任务,龙虎堂一派便能独吞接天崖宝地的灵脉!
高空之上,远远望见有一片金光,似乎以鹏鸟的形状翱翔。
金翅鹏鸟越来越近。
须臾间,金光在接近地面时消散不见,只余五个人影翩然落地。
独孤去疾见多识广,知道一心禅宗有一套独门的飞度功法,能举数人飞天而行,今日一见,心下又惊又佩:一心禅宗避世而居天南海州,绝迹中原多年,果然有过人之处!
这五人之首,便是证严头陀。
证严急切问道:
“谁把我等叫来此地?又有什么重大情报?快快说来,不要耽误我等大事!”
解百年上前,将接天崖上布设有七门五雷法炮,倾蒙谷地势险要等等事情,仔细说给证严听,直把证严听得眉头紧锁:
“这可难办了。我禅宗金鹏鸟法相,虽然可以御空而行,但毕竟不能像天马那样直接飞上绝顶,遇到五雷法炮拦截,又该怎么办?”
解百年不紧不慢的说:
“此事甚易。只要我们查清妖魔在山上何处布设了法炮阵地,画出从空中规避的路线,证严大师便能绕过拦截登陆接天崖。近身之后,五雷法炮难以发挥威力,劳烦证严大师将敌阵一一拔除,我等大军自然可以过此险谷。”
证严哼地一声:
“说来容易,眼下紧要关头,谁有这个能耐查清妖魔阵地如何布置?”
“大师别急。有这能耐的人,我已经差遣弟子回界州府去迎接,算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到了。”
证严古怪地看着解百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在这时,自数里外,飞来两把以阴阳二气化成的虚形之剑,剑身上,分别傲立着一个道人,以及一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身子稳定在剑身上的少女。
在先的那一位,竟是政应道人,他居高临下对解百年道:
“你龙虎门弟子的脚程太慢了。贫道如果不出手相助,你们在这里等到天明,只怕也上不了接天崖!”
而另一柄飞剑之上。
少女神情慌乱,面对众人齐刷刷射来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证严十分意外: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有能耐的人?”
解百年对少女抱拳道:
“疏星姑娘,要救下弥真大哥,还望你不吝相助,好好问一问此地的百般树木生灵,看看妖魔把那七门沉重硕大的炮管,安放在了哪些地方!”
这少女正是疏星。
疏星闻言,大感诧异:自己身怀“树华见心”之法,虽然并未刻意隐瞒,但来到界州之后,只在弥真一人眼前使用过,解百年又怎会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