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皇帝
那仙光煞气腾腾,全无祥瑞之色,直直冲着他照来。
王和只觉右眼灼热刺痛。他把真气收起,慌忙闭上眼,可还是眼前一白,从眼皮下中潸潸流出一道血来。
王和吃痛,惨叫一声。
“头老弟?!”“王和?”
老驴和兔子姑娘都吃了一惊。
王和仍然惶恐不已,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的左眼看不破头顶重重叠叠的枝桠与雾气,可仍旧仰视着上方,好似仍在与那千百尊仙佛对视。
这底下究竟是什么地方?
而这看在老驴眼里,就好像王和快要翻白眼断气了。
“你给他揉揉百会穴!怕是中邪了。”
老驴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寒战,四顾一圈,好似如临大敌。
兔姑娘紧张地揉搓着王和的脑袋,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没事。继续走吧。”王和咬牙说道。“家传的眼法,谁想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勉强把右眼睁开,眼帘好像蒙了层血幕,所幸视力并无大碍。
头一回用这神灵眼,就有了这等遭际。
他原以为这地下只是个洞窟而已,没想到竟然像是一个被封印看管的结界。
那要怎样出去?
“马哥,兔姑娘,这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们没人听过么?”
“那你得问老皇帝去。”
老驴见王和没什么大恙,才迈开了蹄子。
“老皇帝?他怎样?”
一听到皇帝,王和也来了兴致。这可和他也有天大的关系。
“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时候——”老驴拿起了腔调。“可能还要更早以前。妖人塔还叫镇魔塔,是关天下罪犯和邪祟的地方。”
“但是到了咱这时节,老皇帝自个被不知道哪路妖邪上了身,给这边六个郡,都划拨给大妖怪了。”
“老皇帝中了邪?你详细说说。”王和有些惊愕。
“可能吧。不过,马哥我这都是搁酒馆听来的,不保真!”
“说说吧,姑妄言之,姑妄听之,我心痒痒。”
一想到和自己的身份有关,王和确实想刨根问底。
“老皇帝百年大寿的时候,他那大皇子献了份厚礼。”
“按理说,给皇帝的东西,都是要底下人验看的;可这大皇子毕竟不同,他执意要亲自送给皇上,没有经过任何礼官的查验。”
“待到大寿当天,老皇帝把包裹打开一看,竟然是个黑漆漆的小瓷罐儿。”
“老皇帝当时就纳闷了,这脏兮兮的黑罐能是个什么宝贝?”
“可大皇子说,这里边的东西是特意为父皇备着的,备了足足有10年。”
“大皇帝大喜过望,亲手把盖子给揭开了。”
“里边竟是一条猩红色的蜈蚣。”
“那就是蛊啊!”
老驴小声嘶鸣了一下,好像他也在场似的。
“老皇帝年寿已高,当场吓得心惊肉跳,昏厥过去。底下的卫士要上前,却被大皇子拦住了。”
“大皇子说,他父皇洪福齐天,该做万世的皇帝。这仙虫是用他自己的血养了十年,岂会对父皇有伤?”
“当时后宫一众人吓得花容失色,文官不知所措,武官又不能带剑上堂。”
“混乱之中,大皇子居然把那只蜈蚣倒进了老皇帝嘴里。”
“也有人说,那虫子是自己蹦起来,从老皇帝眼睛里爬进去的。”
“无论如何,老皇帝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宴后,老皇帝居然真的醒了。听说像年轻了五十岁,而且变得生龙活虎,一晚上要十来个娘娘伺候。”
“不过他自此性情大变,祭拜起不知道哪儿来的邪神仙。大皇子也不知道被他发配去哪儿了。”
“一时间宫里乌烟瘴气,老皇帝不理朝政,底下的事情都托给丞相办,却始终留着心眼子。”
“这些年,宫里收会写青词的,收会通灵的异人,收戏子,收江湖术士,收老巫,收养蛊的,凡是沾点奇异的,都乐意收了;只有道士不收,说是会坏了宫里的风水,不吉利。”
“之后,邪神仙下了谕,说有五位功德无量的妖大王,愿意替老皇帝分担治理天下的苦担子。老皇帝于是大笔一挥,分出去五个郡,给这五个大王好生经营。”
“那郡守丞相为这事写了好几年的折子,最后都被免了。反正没人活得过这老皇帝!”
“到今天,又是八十年了。老皇帝一百八十岁,底下的皇子皇孙多如牛毛,听人说,起码是有四百来个了。”
老驴讲了半天,王和听得一愣一愣的。
先不谈这父慈子孝的收场,老皇帝居然有已经一百八十岁了?
老皇帝人还在,怎么占天司就把自己给占出来了?
难道是老皇帝派人害的自己?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说得通的。
王和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老驴闻声道:
“头老弟,老皇帝的事情,真真假假的,你就当听个乐呵吧。”
王和皱着眉头:
“那这千妖郡,也是被划给妖大王的了?”
“那倒没有。咱这本来就有个妖大王。”
“就是那青面獠牙的?”
“那位是沈王爷。沈王爷也活了很多年了,比老皇帝的爷爷的爷爷还要老。头老弟,你真是咱千妖郡的人吗?”
王和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实话说,我从进了这牢里,经历过许多的事情都忘了。”
王和嘴上说着,心里又思考起来。
青面獠牙居然是个王爷。虽然暂时不知道是谁封的王爷,但是看样子,他恐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不然不会和自己说那样的话。
他会是老皇帝那边的人吗?
那要是这样看来,自己现在已然是在死地之中,一颗头又能有什么翻身的可能呢?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
老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还有摘脑袋把记忆摘没了的?我看你真是被邪祟上了身。”
王和语气坚定:
“我说的是实话。”
老驴朝着兔姑娘头一歪。
“兔子,你信么?”
兔子姑娘露出一个深思熟虑的表情。
“好像可以信。”
老驴道:“我就不理解你咋对他这样好?”
“他的眉眼像我妈妈。很亲切。”
老驴哑然失笑。这居然可以作为一个理由。
“那就算了!反正也就一个脑袋,对咱也不是什么威胁。”
他们一路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又经过了五六个萤火虫灯。
王和正想接老驴的话,前边的林子里突然透出几道浓烈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