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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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斗贼人

为首的将叶子拿走,心里还在犯嘀咕。

他身边同伴却说:“老大,我刚才离远了看着他们从土里捡起这叶子的,这小妮子没撒谎!”

沉璧窃笑,心说这敌方的助力来得真如及时雨一般。

“真的?”为首的果然被唬住了。

“当然真的了!”沉璧道,“我兄妹命都在你们手上,哪敢骗你!”

“那你俩,带路?”为首的将刀反手扣在自己肩头扛着,顺势坐进叶揽洲所在的马车里。

“是是是!”叶揽洲低眉顺眼地连连点头,“小人兄妹去前头驾马。”

为首的壮汉招了三个伤痕较多的兄弟一起进马车里坐着,另外四个受伤轻的在马车后头跟着走。

沉璧知道叶揽洲是故意让为首的进去坐的,他这些兄弟除了他是多疑的,大多数还不那么穷凶极恶,等为首的坐在了马车里,自然也就不会一直注意他们驾车去何处了。

索性她也一个趔趄跌到马前,看似惊魂未定,握住缰绳的手尚在颤抖:“驾!驾!”

“别演了,我都信了。”叶揽洲几不可闻的音量恰好只能给沉璧一人听见。

沉璧白他一眼,但还是顺着之前胡诌的西南方向驾马而去。

这一路上两人为免节外生枝一直没拿出地图,但上山时的路程崎岖险奇,已足够让人记忆犹新了。沉璧就趁着自己对地形的记忆而沿西南向前行。

期间不断调整驭马方向,最终将马车带往山内的一处峡谷附近引去。

虽然峡谷不是上山经过的路,但地图上明白标识过了,沉璧能凭水声和山路地势找到那峡谷所在。

“峡谷那头差不多了,能困住他们许久。”沉璧低声告诉叶揽洲。

叶揽洲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随后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上下,车内的壮汉突然掀了车帷,“走了这么久,还有多远?”

问这话时,正抵达峡谷外头。峡谷中有如银川一般的飞瀑直下,水花高溅,实在扰人。

沉璧将马车停稳,叶揽洲才回答壮汉的话:“师傅说,前头在峡谷里,咱们就可以歇歇脚了。”

“是到了?”壮汉看着周遭环境,的确是他们不曾到过的地点,所以不曾起疑。

沉璧道:“等入了夜,就会有村里人来此接应了。”

“你们进村容易,我们怎么办?”壮汉眯缝着眼眸,用力敲了敲叶揽洲的肩头,“想个法子?”

叶揽洲怂笑道:“有我们兄妹在,兄台想进村自然容易。只是您这些刀啊剑啊的,怕是带不进去的。而且给他们的人看见了,万一不肯出面相见呢……”

“谅你也不敢骗我。”为首的冷哼一声,随手扔了刀剑到一旁,“这些家伙本也不太趁手,弃了无妨。”

“正是正是。”叶揽洲唬着他们,“拿着吓人,小的也害怕。”

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踢了踢。

八个壮汉先后扔了刀剑,沉璧也附和说“对对对!”

随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装作不经意间给踢到水中。

峡谷水流就这样将那些兵器都顺着带走了。

“瞧你们俩这没见过世面的鬼样子。”为首的见他们滑稽模样不禁开口嘲讽:“真怕我一刀砍了你们不成!”

“那当然是害怕的。”叶揽洲赔着笑脸拱着手,“但主要也要带兄台们进村才是,这些东西入夜会返寒光,怕村里人看见了不敢出来相认呢……小人还是想赚这引路钱的。”

“待到事成,给你们兄妹两块银锭子道谢。”为首的眯缝着眼睛,敲了敲自己腰间别挂的钱袋子。

“多谢多谢!”两人齐声含笑行礼,“等着入夜就行喽!”

见人走远了,沉璧才望着奔涌向前的水流,放心道:“希望那些刀剑兵器顺流而去,能给村里人预警一番。”

自此之后,两人和八个壮汉循了干净的山石坐下,等着所谓入夜的到来。

沉璧和叶揽洲凑在一处坐着,因怕壮汉们抢夺干粮,一时也不敢拿出来先吃。

未等夜幕降临之前,沉璧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当真要等到晚上?”沉璧有些口干,撩了捧山泉水来饮,“再拖下去,倒是咱们比那帮莽汉先饿死了。”

为首的似乎也有些急了,走到他们身边,“臭小子,啥时才有人来?”

叶揽洲忙答:“兄台别急,亥时一刻会有人来,最迟也不过亥时二刻的!”

沉璧回首,见几个壮汉不在附近,又往四周瞧了瞧,才见一个壮汉正抓着一只山里打来的野兔子,和为首的并肩朝他走来,而为首的怀中还抱着沉璧放在马车里的细软。

原是饿着肚子去打猎了。

为首的将打来的野兔和马车里的细软往沉璧身侧一掷,“小妮子,烤了去!”

“阿兄,生火!”沉璧灵巧起身,兴致勃勃地招叶揽洲驾堆生火,“机会来了。”

“你怎么断定他会开口让你生火烹食?”叶揽洲有些意外,一边生火一边悄声问她。

“我在细软里放了肉豆蔻、桂皮、八角、胡椒,气味会比较冲鼻子,正挨着那厮。”沉璧道,“我刚才装着害怕的时候,抖了抖,把细软抱在怀里松了松,调料的味道就散出来了。他坐在马车里嗅了,就以为我精擅厨艺。”

“你细软里竟放这些调料?”叶揽洲错愕地看着她。

“其中几枚肉豆蔻里塞着的是蒙汗药。”沉璧低声说,“总要以备不时之需的。”

叶揽洲于暗处给沉璧举了个大拇指以示褒奖,就配合沉璧开始烤野兔。

沉璧的手艺倒是让叶揽洲出乎意料地不错。

慢火正烤着,沉璧将野兔翻了个面,叶揽洲清晰地看见那才翻到上头的野兔表皮已然焦脆,滋啦啦地正冒着油脂往火堆滴。烤熟的兔肉隐约透过崩裂的表皮显露出来,肉汁与香料的交融正迎着炙热的火气飘散远去。

“小妮子当真是好厨艺!”壮汉们循着香气就来了,而野兔子的腹内早填满了诸多香料,美其名曰是压制腥气,实则是为了使肉豆蔻里头的蒙汗药与兔肉在烤制的过程中融为一体。

当着他们的面儿就将这药给下得无可挑剔了。

而他们将在这对美食垂涎三尺的过程中失去力气与意识,慢慢沉睡过去,从而被困在峡谷中。

功力微弱又贪食的壮汉们大多陆续沉沉睡去,睡得很自然,也无甚中毒的迹象。

可惜的是为首那人爱吃兔皮而不喜骨肉,所以吃进腹里的蒙汗药剂量不多。

他此刻只是撑着略无力的四肢,有渐深的困意袭来。

叶揽洲和沉璧坐在马车中,随后不久为首的也走上车来,拍着叶揽洲的肩,“困了,人还来不来?”

“人……”叶揽洲狡黠一笑,沉声道:“当然不会来了。”

话音未落,沉璧便反手握住缰绳,车前拴住的马猛地翘起后蹄。

马身霍然往前倾震,将那为首的生生给摔了出去!

为首的摔得生疼,在地上摸爬着挣扎,四肢却没力气支撑他起身。

“坐稳了!”沉璧提醒叶揽洲一句,当即素手挥鞭,迅速驱马要走,“驾!”

“好小子,如此狡猾!竟敢骗老子!”

为首的察觉中计,气急败坏地从钱袋子取出一只暗器匣子,如想同归于尽一般趁机朝沉璧伸出手。

“咻!”

一枚尖锐的袖箭正自他腕间向沉璧飞去!

“让开!”千钧一发之时,叶揽洲竟腾身越过车辕,挡在了驾车的沉璧身前。

骏马受惊嘶鸣,叶揽洲的肩胛处顿时血流如注,汩汩不止!

沉璧讶然又慌张,瞠目结舌地怔住。

为首的见暗算成功,抹了把脸颊滴出的血,狞笑道:“盗墓贼拿刀剑只是吓人的罢了,真正的盗墓贼,擅长的都是袖箭!”

两人这下明白了,这一伙壮汉是慕名上山来找寻财宝的盗墓贼!

倒难怪之前丢刀弃剑那般容易坦然。

沉璧遭遇暗算怒不可遏,咬牙切齿便要交手,却被叶揽洲一把按住。

“不要!”叶揽洲痛得冷汗涔涔,“不要跟他们过招。”

沉璧愤恨不已,却不得不听从叶揽洲的话偃旗息鼓,加速驭马而去。

此刻的贼人已经没了力气再射出第二支袖箭,沉璧驭马载着叶揽洲和货物快速离开。

叶揽洲肩胛的血沿途不断滴落,沉璧紧张得面色苍白如纸,“你还好吗?”

“死不了,放心吧。”叶揽洲痛楚难当,呼吸急促起来。

“怎么不叫我活剥了那厮的皮!”沉璧又急又气。

叶揽洲则道:“云没村里的人心思这么细腻,看到了那顺流而下的兵器,怎么会不知道有贼人上山,如今还不出面只怕也是为了看我们的反应,你若此刻出手,咱们这小徒弟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可是你……”沉璧讶异过后,心中溢满对叶揽洲感激与担忧。

“我死不了的。”叶揽洲仍旧轻笑,“你放心,我说了,不会拖累你的。”

“这袖箭如镖,头有三棱,扎在创口里不容易止住血,你虽只伤了肩胛,但若不及时止血,还是有生命危险的,情况根本不容乐观!”沉璧驾着马带他藏身于一处山洞里,仔细检视他的伤口。

正说着,眼泪与因颠簸而散落的碎发不受控制地自沉璧颊边落下。

叶揽洲见她哭了,忽地揪心起来,哄慰她道:“你这一哭,我倒是罪人了。快不哭了。”

“快别说话了。”沉璧瞪他一眼,立刻取出细软里的纱布和金疮药替他清创包扎,“还好我带了药,总不至于让你等死。”

取出三棱箭的刹那,叶揽洲痛得额头青筋凸起,险把牙齿咬碎,也不肯叫喊出一声让沉璧更为牵挂的呼痛。

只是痛楚让他不由自主地颤着双唇,沉璧看着他的样子,双臂哆嗦着将他圈在怀里。

她从怀中取出纸包的泽州饧,颤巍巍地放进他的口中,“这个饴糖做的,比蜜还甜,应当不会太痛了……”

他怔愣住了。

她竟然喂了他一颗糖?!

叶揽洲的苦痛被唇齿间的香甜转移了注意力,他怔怔地看着沉璧。

这泼辣聪慧的小娘子,眼底竟能流露出这般柔如月华的目光。

他一时间觉得,这箭,好似不白挨了。

“从我察觉他有危险时,我就一直挡在你前面了。要不你动作敏捷,我快不过你。”叶揽洲说。

沉璧拍了拍他的脸颊,见血珠渐渐止住了,才逆着月光偏头望他,不解道:“你为何这般傻?”

叶揽洲扯出笑道:“做戏也要做全套,你我既是兄妹的身份上山,我自然要保护你的……何况上山前,我也说了,绝不给你添半分麻烦,我总得言出必践才是。”

“生死关头,承诺哪有那么重要。”沉璧笑他古板执着,却不自觉扬了唇畔。

“即便承诺不重要,若那厮真有幸见了村里人,说我这当阿兄的在生死关头不护着小妹,只怕你我这兄妹身份是要穿帮露馅儿的,即便咱们有命见到村长,真将货物送了进去,这身份也是受怀疑的。”叶揽洲从容回答。

“现下明明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沉璧心态却不如他好了,“贼人上山的消息是报了,贼人们也给咱们困住了。可咱们俩,也迷路了。”

“这不还有二百完好无损嘛。”叶揽洲笑着指了指沉璧,“我会尽快康复,我们就能继续赶路了。这伤口也不深的,一夜便能愈合了。”

“你才是二百,你个二百五!”沉璧白他一眼,别过头去,看外头月光被乌云遮住,“糟了!入夜山洞阴冷,本来也不适合藏身。眼下又下雨了,要冻死了可怎么办。”

“这都快入暑了,怎么还会冻死。”叶揽洲靠在山洞石壁上,“你想多了。”

“可是你的伤势……”沉璧越看越心焦,柳眉蹙锁,“不能在潮湿阴冷之地久留。”

沉璧担忧地从细软里取出件自己的长褙子,替叶揽洲铺在身后隔凉。

“我们这般狼狈,足以让村里人相信我们了。”

“交期将至,云没村的人或许比我们着急呢。”

“别忙了,你也休息一会儿吧,吃些干粮。”

叶揽洲喋喋不休地在沉璧身后说着,沉璧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闭嘴!歇着去!”沉璧依石壁坐下,双膝蜷立身前,用膝盖托住叶揽洲受伤的臂膀。

这还真让叶揽洲的血流变少了些,也让他不那么痛了。

这是她义父教她的法子。

沉璧仰头,望着山洞外逐渐乌云密布、遮星蔽月的天空,心里越发焦灼了。

“或许,你现在可以出去看看。”叶揽洲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