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阴霾一扫而空
十二月上旬，大雪时节。
扬州盐院衙门。
堂内，林家父女俩正叙着话。
“你母亲去世，神京的外祖母念及你无人依傍教育，已遣了船只来接，月底就到了。”
林如海先后失去妻儿，在任期间又面临各种压力，身心俱疲，不到四旬的年纪，饱经风霜的脸上已显出重重皱纹。
林黛玉闻言，身心俱伤，两靥生愁，含露目泪光点点。
“你不要惦念我，依你外祖母，去吧……”
林如海亦是不舍独女，但也清楚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再加上扬州环境恶劣。
于外，他面临的是权贵勒索、官商勾连、匪患丛生……
于内，女儿医药所需、宗族内耗等等情况。
林家传至林如海这一代，家境早已大不如前了。
万一自己哪天撒手人寰，只剩女儿孤形单影，如何能活？
趁着还有些家底，去了神京有贾母代为照料看管，总归让人放心些。
林黛玉心中不忍弃父而去，正欲尝试劝说。
这时，一婆子前来禀道：“老爷，神京宁国府、一等神策将军、贾珑登门拜访。”
林如海一怔。
贾家人来得好快。
本以为最早也要月底才到。
只是…
为什么是宁国府的人，而不是荣国府？
来人自称一等神策将军，应当是宁国府新一代的家主。
林如海不及多想，道：“速速有请。”
林黛玉犹豫了下，说道：“女儿略感不适，到内堂暂歇。”
林如海稍稍抬眸，见女儿眉宇间带着倔强之色，颇有亡妻的影子，当下心软，颔首应允。
她想听，便让她听吧。
林黛玉转身步入内堂，却只隔了一扇屏风。
不多时，婆子引着一位衣着华贵、丰姿如玉的背剑少年步入堂厅。
一霎间，堂厅内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不少。
林如海忽觉身心一暖，心下莫名，忍不住细细打量。
贾珑近得身前，拱手作揖：“贾珑见过堂姑父。”
林如海抬手虚扶：“珑哥儿。”
贾珑从怀里取出信笺，递交林如海：“堂姑父，这是至尊命我转交给你。”
“！”
林如海一惊，连忙起身上前接过信笺，满脸难以置信：“这、这真是…至尊命你交给我？”
贾珑含笑道：“堂姑父说笑了，至尊信玺，哪能作假？”
“珑哥儿稍候片刻。”林如海心跳加速，立即去了火漆，一展信纸，仔细阅读。
“堂姑父请便。”
贾珑闲着无事，偶然听见堂厅内，有一道夹带着杂音的喘息声，于是抬眸看向那扇屏风。
那扇屏风后方，一道人影略微晃动，又用双手捂嘴，似要封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咳喘声。
贾珑看那人影身形较小，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林黛玉无疑。
片刻后。
读完信笺内容的林如海惊喜交加，内心多年堆积的阴霾一扫而空。
林如海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只能努力控制情绪，平复心情。
不过，当他看向贾珑时，心中略带一丝疑惑：“珑哥儿，你多大岁数了？”
贾珑道：“回堂姑父，明年开春就十三了。”
林如海更加疑虑：“那你…可知晓自己领了至尊的差事？”
才十三岁不到，怎么看也不像帮手啊。
贾珑道：“知道。至尊命珑听从堂姑父的安排，至于珑要做些什么，至尊应当已经在信里与堂姑父言明了才是。”
林如海斟酌一会儿，道：“那好。如今天色已晚，珑哥儿在这里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我再与你好好筹议。”
贾珑点头道：“听从堂姑父安排。”
“来人，领珑哥儿去逸雅院歇息。”
“是，老爷。”
待贾珑离去，林如海迫不及待起身，去拿这些年费尽心力收集来的罪证。
罪证一直都有，只是递不上去。
任扬州巡盐御史至今十四载，林如海已经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扬州官商勾连，猖狂且无所顾忌，导致私盐泛滥，屡禁不止，又有当地豪门幕后把控……
如今至尊信中言明，触犯大隋律法者，皆斩！
林如海从“皆斩”二字里看见了血雨腥风，以及至尊杀伐果决、零容忍的态度。
代至尊挥动屠刀的人，便是贾珑。
至于谁生谁死，全凭他手里这些罪证。
林黛玉从屏风后走出，看着忙碌的父亲，问道：“爹爹，女儿不走了吗？”
林如海摇头道：“要走，只是当下不急着走。”
林黛玉垂下螓首，神色黯然。
林如海叹了口气，安慰道：“玉儿先为父一步进京，说不得一两年内，为父也会进京与你团聚。”
林黛玉泪眸微动。
那位一等神策将军一来，父亲这里就出现转机了？
…
逸雅院是客居院，时常有仆役打扫，环境雅致清幽，布景极具江南韵味。
四个丫鬟手脚麻利，配合林府仆役，很快就将屋里整理好。
过了一会，又有林府仆役送来饭食。
八菜两汤，面食米饭皆有。
贾珑拾起筷子尝了尝眼前这道松鼠桂鱼。
入口酸酸甜甜，嚼了嚼，倒是鲜香可口。
茜雪见贾珑神色淡淡，不禁好奇：“二爷，这边的饭菜不合您口味吗？”
袭人轻声道：“二爷爱吃重口，淮扬菜比较清淡。二爷，不然我去厨房说说，让他们再做两道？”
贾珑摇摇头：“算了，入乡随俗。你们也不用伺候了，坐下一起吃吧。这道红烧狮子头还不错。”
四女知贾珑向来随意，依了他齐齐落座。
乘船来到扬州，路上一直是五人同席。
晴雯也尝了尝松鼠桂鱼，眼睛一亮，“这道菜好。”
贾珑莞尔，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喜欢吃就多吃点。等回去了，让后厨也学学淮扬菜。”
“嗯嗯…”晴雯美目细望了贾珑几眼，桃腮带笑。
贾珑没有厚此薄彼，又给袭人、麝月、茜雪一人夹了一筷子。
袭人目光愈发温柔，见贾珑喜欢狮子头，也给他夹了一筷子：“二爷也吃。”
麝月、茜雪反应慢半拍，马上也夹了其他菜放进贾珑碗里。
“二爷尝尝这个。”
“这个也好。”
晴雯见饭桌上方筷子你来我往，也是有心为贾珑夹一道菜，却又觉得自己已经落人一步，结果犹犹豫豫地看着饭菜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