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峰回路转
贾珑正想着婚约一事，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思绪立马被打断。
听声音，是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好似一窝子刚破壳的百灵鸟。
偕鸾见贾珑皱起眉头，安抚道：“二爷歇息，奴婢去瞧瞧，让她们别吵了。”
贾珑摇摇头，遂起身道：“我又不累，不需要休息。”
他也好奇，府里哪来的孩子。
正准备去瞧瞧，谁知大嫂尤氏恰好走进厅堂。
尤氏看见贾珑，顿时一脸喜色：“珑哥儿回来了。”
“回来有一会儿了。”
贾珑微微颔首，示意丫鬟们先出去，待人走后，问道：“大嫂，你方才去了老太太那边？”
尤氏轻叹一口气：“那赖二不死心，撺掇他老娘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寻我问，不过我搪塞过去了。”
贾珑一听，面色古怪起来。
贾母大半辈子待在国公府，见多识广，什么大姑娘、小媳妇没见过，为人并不昏庸糊涂，心里跟明镜儿似得，如何能被大嫂搪塞过去？
尤氏见贾珑面色古怪，仿佛看透自己一样，顿时俏脸泛红，支吾道：“其、其实，嫂子是以你的名义推辞了。珑哥儿，你不会怪嫂子吧……”
贾珑笑了，“嫂子知我不喜那赖二，这才违拗的老太太，我怎么会怪嫂子？以后西府再有什么事为难嫂子，嫂子只管推我身上。”
尤氏眉头舒展开来，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感动的一塌糊涂。
家里没长辈怎么了？
小门小户出身怎么了？
有珑哥儿支持她就够了。
尤氏脸上的笑容如春花般绽放，光彩照人。
二人依次落座，闲聊起来。
尤氏道：“先前老太太问我你的近况。”
贾珑漫不经心道：“哦，嫂子说了我什么？”
尤氏兴致勃勃地说：“老太太知晓我们东府刚遣散了不少人，又得知你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便让我挑几个来。”
“我见老太太跟前的几个丫鬟年岁有些大了，就犹豫了一下。谁知老太太好似知晓我心里在想什么，马上吩咐一批刚进府的小丫头让我挑。”
说到这里，尤氏不禁骇叹。
无论是老太太面前，还是在珑哥儿面前，自己心中所想都似无所遁形，总被人一眼看透。
这国公府里的人太可怕了。
贾珑一怔，好奇道：“嫂子你在老太太那边挑了丫头过来？”
难怪方才外头一群人叽叽喳喳。
尤氏如实道：“老太太热心，因着赖二一事我再不好推辞，只能答应，硬着头皮挑了俩，可老太太不答应，说你身边人少，非得让我多挑一个。”
“这些个丫头年纪虽小，但个顶个的颜色好。”
听见尤氏这么说，贾珑也来了兴趣，“嫂子把人叫进来，我瞧瞧。”
尤氏微微一笑，吩咐外头：“银蝶，把人都喊进来。”
不多时，银蝶领着三个看起来比贾珑年纪还小的小丫头进屋。
三个小丫头一字排开，因忍不住好奇心，偷眼打量贾珑。
贾珑却当场傻眼了。
宁国府几时成幼儿园了？
尤氏解释道：“珑哥儿，她们一批八个丫头，前几日刚进西府，其中有从金陵过来的家生子，也有家境贫寒被卖的。”
“这三个年纪是小了些，嫂子我先带几年，教教她们规矩，等调教好了再去你身边，你看如何？”
贾珑可不想带小孩，当即同意：“嫂子决定就好。”
不过他有些好奇，开口询问这三个丫头：“你们都叫什么名儿，一个个说。”
“奴婢茜雪。”
“奴婢麝月。”
“回二爷的话，奴婢珍珠。”
三个小丫头从左到右，依次报上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进了荣国府后，贾母给取的。
贾珑一脸震惊地看向尤氏，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大嫂这一趟，直接把宝玉屋里人一网打尽了？
尤氏疑惑：“珑哥儿，有什么不对吗？”
贾珑咽了口唾沫，道：“没什么不对，太对了，大嫂眼光极好！”
尤氏笑眯眯地说：“她们一批八丫头都极好，可惜我只挑了三个，再不好多要。”
贾珑心痒痒的，问道：“其余几个都叫什么名儿？”
尤氏摇头表示不知，于是看向三个小丫头：“二爷问话，你们可知其余五个叫什么名儿？”
麝月怯生生地说：“回二爷，她们分别叫翡翠、玻璃、琥珀、鹦哥、鸳鸯。”
贾珑闻言，仰天一叹。
错过了鸳鸯……
不知现在去一趟西府还来不得来得及。
尤氏说道：“待她们学好了规矩，我就让她们去你身边伺候，这样一来，你身边就有五个丫头了，以后嫂子再替你寻摸，凑齐八个。”
贾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内心也不想拒绝。
人人都说讨厌贾宝玉，可谁又不羡慕他呢。
珍珠本姓花，因家境贫寒被卖进荣国府。
她本该先服侍史湘云几年，之后才去服侍宝玉。
宝玉为其改名为“袭人”。
其实严格来说，袭人这名儿，是曹老爷子取的才对。
毕竟红楼梦是曹老爷子的创作嘛。
贾珑想了想，对珍珠道：“珍珠以后改叫袭人吧。”
珍珠一听，喜上眉梢，纳头就拜：“奴婢多谢二爷赐名。”
珑二爷为自己改了名儿，这是接纳自己了。
来东府之前，她已经向西府里的人打听过了，珑二爷目前是东府唯一的男主子，能当他的丫鬟，以后再不愁了。
麝月、茜雪神色怔怔，内心失落。
二爷这是没看上我们？
不然为何不为我们改名儿？
贾珑看向二人：“你们的名字很好听，我就不改了。”
麝月、茜雪呆呆地看着他。
尤氏淡声道：“二爷这是接纳你们了，还不谢谢二爷？”
麝月、茜雪当即回神，喜形于色，纳头便拜：“奴婢多谢二爷。”
贾珑点点头。
麝月、茜雪都是忠心的人。
茜雪被贾宝玉奶娘李嬷嬷一事牵连，遭了无妄之灾，又被贾宝玉撵了出去，之后贾家被抄，贾宝玉被囚于狱神庙，茜雪不计前嫌过去探望。
麝月是贾宝玉身边最后的一位大丫鬟，陪着贾宝玉做完了最后一场彻底谢幕的美梦。
贾宝玉、薛宝钗落魄后，麝月仍旧在二人身边服侍，可即便是这样，贾宝玉依然离开了二人，出家为僧。
麝月在原著中出场次数不多，可每一次出场都让人眼前一亮。
特别是她几次护着晴雯与嬷嬷吵嘴，堪称红楼第一吵架王。
袭人自不必多说，三巨头之一，与平儿、鸳鸯齐名。
贾珑要凑齐三巨头，只有鸳鸯比较困难。
待贾母发现鸳鸯的好，肯定不会放人了。
至于平儿，已经在锅里了。她自小跟着王熙凤，而王熙凤又是贾珑认定的媳妇。
想到这里，贾珑又开始苦恼婚约一事。
娶王熙凤，就要悔婚，这一悔婚，等同打脸忠顺王。
头疼…
尤氏发现贾珑忽然一脸苦闷，“珑哥儿，你有什么心事吗？”
贾珑摇了摇头，道：“嫂子你先去忙着吧，我要看书了。”
“好、好吧，那嫂子先去了。”
“嗯。”
尤氏见他不愿谈起自己的事，便也不再追问，领着几个丫头离开了。
贾珑拿出《隋祖新书》研读起来。
婚约一事再纠结无用，先考个武状元再说，让地位更进一步，期间再与忠顺王，甚至与隋康帝搞好关系。
…
西廊。
贾理家。
五嫂此刻看着面色惨白，气若游丝的丈夫，强颜道：“夫君，你撑一撑，芸儿抓药去了，马上就回来了。”
贾理此刻半眯着眼，整个人看起来虚弱至极，断断续续地说：“别、别费事了……我这身体、我知道，何必……何必再花冤枉钱……”
他又不是不知自家情况，平日里挣的钱只够日常开销，家里根本一点家底也没有。
五嫂没忍住，当场哭了出来，“夫君，芸儿还小，你不能撇下他不管啊。”
贾理内心一叹。
若是能活，谁又想死呢？
媳妇找邻里借了这么多钱抓药吃，可这身伤病依然不见好转，与其这样，不如早早死去为好，免得拖累媳妇、儿子。
五嫂见丈夫一副认命的样子，心中顿感凄苦。
“姓倪的叫你去你就去，你傻不傻？”
“现在好了，姓倪的叫人打死了，你也半死不活了。”
“本来咱家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说你出什么头？”
贾理听着妻子埋怨，也是无言以对。
倪大哥以前帮过他，他得偿还。
本以为只是过去充充场面，谁知对方这般凶狠。
若非对方后来知晓自己是贾家支脉的人，恐怕也跟倪大哥一样被打的更惨，当场打死都有可能。
如今倪大哥死了，家里就剩一个体弱多病的媳妇，和一个十二岁的儿子。
想到这里，贾理幽幽一叹。
想必过不了多久，自家的情况也会如此，只是自己儿子贾芸年近更小一些，强就强在自己媳妇身体不错，能把儿子养大。
五嫂突然站起身：“我去找西府老太太帮忙。怎么说你都是贾族的人，老太太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贾理心里五味杂陈，苦笑道：“算、算了吧，西府你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见老太太了。”
身为贾族子弟，他如何不知晓荣国府的情况，荣国府门子向来捧高踩低，他这般落魄的贾族子弟只会遭到羞辱。
五嫂一听这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吗？西府进不去，我就去东府！我跪下求他们！”
丢下这句，五嫂径自往外走，贾理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起身阻止。
五嫂正要出去，这时屋外传来声音。
“那到不用求。”
屋里贾理和五嫂听得声音，一脸茫然。
很快，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屋里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正是焦大。
五嫂一脸迷茫，而贾理却认出了焦大。
宁国府焦大是四代老仆，在宁荣街颇有名气，且这两年跟在宁国府珑二爷身边，得后者看重。
贾理挣扎坐起身：“焦、焦老，您怎么来了？”
“二爷命我来瞧瞧你。”
焦大打量贾理，见其脸色惨白，随时一命归西的模样，不由疑惑：“你不是找过大夫吃过药吗，怎么还不见好转？”
贾理苦笑，五嫂哭着说：“大夫说夫君伤了本元，要人参大补元气，复脉固脱，可咱家拿不出那么多银钱买参。”
一株人参好几十两银子，她就是砸锅卖铁，把邻里全都借一圈，也凑不够银子买，更别提什么百年老参了。
焦大点点头，“要人参？府里有人参，我这就去拿。”
五嫂顿时大喜：“谢谢焦老！焦老真是大恩大德！”
焦大摆摆手：“不必谢我，要谢谢二爷。”
五嫂疑惑，小心翼翼地问：“敢问焦老，是哪位二爷？”
这东、西两府全都是二爷，她也分不清。
听闻西府掌家太太前些年又诞下一位二爷来。
贾理瞪了蠢媳妇一眼，喝道：“当然是东府的珑兄弟，珑二爷。”
“哦哦！”五嫂恍然大悟，随后一脸难为情：“对不住了焦老，我是个宅家愚妇，实在是分不清。”
“现在记清了就行。你们且等着。”焦大笑了笑，转身回去取人参。
见焦大说要去取参，五嫂心情顿时阴天转晴，跟着双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了，嘴里直念叨：
“真是峰回路转！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贾理重新躺回去，眼睛看向窗外，嘴里低声呢喃着什么。
老天保不保佑，他不知道，这次保佑他的人是贾珑。
虽然不知道贾珑为什么会知晓自己的事，无论如何，这份恩情得记住。
“娘，我回来了……”
年仅七岁的贾芸这时低着头走进来，一脸沮丧。
五嫂见儿子回来，笑逐颜开：“芸儿回来了，累了吧，去喝口水。”
贾芸苦涩地说：“娘，孩儿没用，借不到钱，大夫又不给赊欠。对不起，是孩儿没用……”
五嫂一楞，随即笑着说：“不用了芸儿，方才东府的焦老来探望你父亲，得知你父亲要用参，已经回去取了。”
贾芸一愣：“东府？焦老？”
五嫂忙把事情细细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