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百多年前
“玉不琢，不成器……”
拖沓又稚嫩的读书声飘出了窗户，岚泠身上套着宽大的土灰色衣裳，披散着头发，赤脚走在乡间的土路上。
她循着声音走来，站在窗边，满眼都是好奇。
教书先生很快就注意到了她，看到她的样子顿了顿，猛地别开脸，臊红一片。
他是个年轻的秀才，为了生计在这当私塾先生。
“姑、姑娘！这里是私塾，你不该在这……快走吧！”
岚泠不明白，她歪着头，任由室内那群小孩围上来打量她：
“为什么？”
声音清脆得像山间溅落的泉水，那教书先生不由得被吸引着再次看过去。
他似乎有些紧张，说话都不太利索：
“我们这是读书的地方，姑娘是不能来这里的……”
岚泠还是没懂，她低头盯着这群不停在她身上脸上扫视的小孩，轻易看到了他们眼中的鄙夷和恶意。
“哦——你们这里不能有女子存在，是吧。”
教书先生一愣，正想说些什么，脑子突然一蒙，紧跟着眼睛变得无神起来，喃喃着：
“对，这里不能有女子……”
那群小孩也变成了这样，众人如失了魂一般，一边朝外面游荡着，一边念着：
“这里不能有女子……”
至于岚泠，她早就转身离开了。
无视一路上村民投过来的怪异眼神，慢悠悠地朝村口而去。
而她身后，很快就有尖叫声袭来。
“啊！臭小子你干什么！你老娘都敢打！？”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
“这里不能有女子。”
一时间怒斥声，棍棒声此起彼伏，村子里乱成一团，再没人顾及那个奇怪的姑娘。
很快，村里便传出一个可怕的传说，有一个衣不蔽体长发披肩的女鬼专门勾男子的魂，让他们去对付女人。
造成这一切的岚泠已经来到了小溪边，她低头看了会清澈溪水上自己的倒影，似是想到了什么坐下来，将依旧白净的双脚伸了进去。
很快就有几条银色的小鱼游过来，围着她的双脚打转。
这些鱼喜欢她身上散发的灵力。
岚泠想了想，掬起一捧水，一条小银鱼在里面游得欢快。
“你喜欢你的同类吗？”
小鱼在她手心绕着圈圈。
岚泠自顾自说道：
“我觉得你不喜欢。”
她松开手，小鱼掉回了溪水中，冲着那群小鱼张口就咬了上去，引发起一场乱斗。
咻的一声，一支箭稳稳地插进了岚泠手边的草地里，箭尾还发着颤。
岚泠盯着箭尾，没说话。
不远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阵马啸声和吁声响起后，又是一道脚步声。
穆寒岁早就注意到她了，穿着如此宽大不合身的男人外衫，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披在身后，过于昳丽的容貌以及那双白玉般的脚……
思索再三，穆寒岁在可惜和没关系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朝岚泠旁边射出一支箭，给自己找了个接近的理由。
“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
岚泠这才将视线从箭尾移到他身上，这人身形魁梧，高大威猛，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他身后的马两边还挂着之前猎下来的山鸡野兔。
岚泠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里有欲望，傲气，不屑，还有恶意。
“没关系。”
岚泠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低头再去看那群小鱼。
鱼群已经不见，只剩一些被咬下来的残骸顺着溪水往下流去。
一向高高在上的穆寒岁见她不怎么搭理自己，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靠近，伸手将箭拔出来，十分自然地坐在她旁边。
小鱼没有了，岚泠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穆寒岁手中的箭上。
见她盯着这箭，穆寒岁微微勾起嘴角，离得近了，瞧着岚泠这张脸便愈发精致好看：
“喜欢吗？”
岚泠已经看够了那支箭，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想知道这支箭插在人身上是什么样子的。
穆寒岁把箭递到她面前：
“喜欢可以送给你。”
这时岚泠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手上，这是一只沾满血腥的手。
她将箭拿过来，指尖轻轻划过他干燥的掌心。
穆寒岁只觉得勾得自己心里痒痒的，他轻咳一声，循循善诱道：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岚泠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字一顿道：
“我叫岚，生来就是一个人，刚从山上下来。”
合格的灵是不会把自己真正的名字告诉任何人的，那会置自己于死地。
穆寒岁明显是将岚泠当成了智力有些问题的可怜人，他的目光却顺着她雪白的脖颈往下，即使有松垮的衣领挡住，但那一小段足够引人遐想。
他敢肯定，这还是一个小姑娘。
稍稍一想，便觉口干舌燥起来。
穆寒岁盯着岚泠的脸，像一头紧盯猎物的狼：
“看你很喜欢这支箭，我那还有很多，不如跟我回去吧？”
岚泠握着那支箭，似乎十分喜爱，她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
“好呀。”
上钩了。
穆寒岁露出一个笑，朝她伸出手：
“那我们走吧。”
岚泠没有犹豫，直接把手放了上去。穆寒岁紧紧握住柔软的小手，拉着她翻身坐在马上，从后面单手搂住她的腰，将人圈在怀里。
同想象中一模一样的触感让穆寒岁心情大好，他甚至坏心地加快了速度，颠簸让两人贴得很近。
岚泠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双手握着那支箭，没有什么表情。
穆寒岁是将军，他的营地就驻扎在附近，最近战事刚平息，他跑来狩猎散心，才遇到的岚泠。
军营里到处都在谈论将军带回来一个女子的事，不过他们只敢私下悄悄讲。
坐在帐中的岚泠依旧握着那支箭，她刚进来的时候就看了看四周，这里是穆寒岁休息的营帐。
“不是说有很多箭可以给我看吗？”
岚泠轻声询问。
穆寒岁一步步靠近，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俯身靠近：
“看看我不好吗？我身上也有……你会喜欢的。”
岚泠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瞳孔里一片虚无，没有穆寒岁的倒映。
“你是说，你身体里插着箭。”
穆寒岁蓦得停住，瞳孔失焦：
“我身体里插着箭……”
岚泠笑了，把手里的箭重新塞回他手中：
“对啊，你身体里插着箭，你自己跟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