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物质追求和人性
书房中。
笔尖在纸上划动，沙沙轻响。
《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展示了时代的风云变幻，和农村新旧势力的反复较量。
描写了各种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人物和人物关系链设置很巧妙。
75年冬，一个叫葫芦坝的偏僻乡村，许茂老头妻子去世，留有九个女儿。
老大许素云大女儿嫁给复转军人、前支书金东水。
老三许秋云嫁给当地富实人家。
四女儿嫁给副支书、大队会计郑百如。
郑百如品质恶劣，有多个情妇，在农村继续推行假大空那一套。
他为达到个人目的，害得老金被撤职，并偷偷放火烧掉其家，许家大姑娘因此而病故。
四姑娘可怜姐姐留下的一双儿女，经常照顾两个孩子的生活。
郑百如硬指妻子与金不清白，借故与四姑娘离婚。
思想守旧性情固执的许茂，不愿接纳离婚的四姑娘回家。
老七一心热爱脂粉繁华抛下青梅竹马吴昌全，为了供销社工作被郑百如猥亵。
老九从小当儿子一样养，读高中暗恋七姐的青梅竹马……
【院子里静悄悄的，梅花散发着幽香。四姑娘的孤零零的破小屋里亮着灯，正房里却是黑黑的，老九还没有回来。】
【许老汉不需要花，他需要的是粮食、是货币。虽然他已经积攒了一点，但他却依然老是觉得空荡荡的。好像一只老母鸡，除了偶尔下蛋的时候蹲在窝里一会儿。】
【整天的工作就是在草丛里专心致志地觅食。对于雄鸡的多情的呼唤，对于草丛间开放的野花，对于一切都不在意。如果发现了一只蚱蚂，那它必将奋起直追。】
【人们说，这是一个有心计的女子。是的，她太有心计了，像平静的大海，什么都容得下。爱和恨，悲哀和希望，什么都深深地藏在心底，表面看去，不起波澜……】
【亲不亲，邻不邻，一家人见了像仇人样！】
【院坝里种的玉兰花还未曾含苞，迎春的杏树也还没有醒绽。梨树枝丫挂着几片凋零的红叶，红人蕉显得苍老而憔悴。】
【几株老柏树在院中投下浓重的阴影，惟有报春的腊梅，孤芳自赏。春天还没有来，冬天迟迟不肯离去。】
【生活就像天上变幻着的云彩，永远不会是一个样儿。人，也不会永远是一种情态。】
【她怔怔地坐在床沿，半靠着捆得整整齐齐的行李卷，满腹惆怅。此刻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九姑娘心头是个啥滋味，是喜欢呢？或是忧愁？】
【是年轻人即将改换生活环境，奔向未来途程时常有的那种激动呢？抑或是望着前面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而产生的迷惘和惆怅？】
【九姑娘就这样暂时告别了家乡，当她离得远了以后，对家乡的感情依然是浓烈的，秘密的单相思，由崇拜而生长起来的真正的爱恋，有时回想起来，仍然会心里隐隐发痛。】
小说写法充满实验性，不断通过小说角色或看客的第三视角进行描写。
同一件事，基本都要通过三四个角色的视角才描写清楚。
阅读过程好像探案，故事慢慢说明白透彻。
剧情比较复杂，但整本小说顺序发生时间只有一个月左右，更多的是人物的心理活动。
江小沐最喜欢的人物非九姑娘莫属了，灵动真诚，善良单纯。
她活脱脱一枚红领巾，对这世界总想找出个终极答案，但是又感到无比迷茫，只能默默努力做好脑子里认为该做的每件事，暗恋一名技术青年却无比羞涩。
可惜最后九姑娘带着单相思的破灭，远离家乡前往更大的世界学习。
就是一个暗恋告破的单纯少年，意气奋发，将更大的志向挥洒远方。
最让人唏嘘的是七姑娘。
从一开始追求城市的繁荣时尚，物质上的富有，为了能在县上找到一份工作，结果惨遭郑百如践踏。
为了找到一个城市对象，结果是一个骗子，处处碰壁，渐渐死心。
等她幡然醒悟，领会到与初恋纯粹的感情才是自己所奢望的时候，却因自己已经沾染上的世俗奢靡之风而不了了之。
每个人物形象，放眼后世也都有参照，或许这就是文学的力量。
小说的最后，并没有交代一个详细的结尾。
每一个人似一片树叶，在滚滚浪潮中起起伏伏。
时代背景我们无法选择，有时连走好半步都很难。
这本书把希望和信念贯穿始终，它们伴随着一次又一次黑暗的笼罩侵蚀。
坚定的意志就像金钟罩铁布衫，为你屏蔽狂风暴雨，朝着灯塔，一步步走。
小说展示的画面，是比较阴暗的。
在许茂和秀云这两个人物身上，作者倾注了深沉的同情和爱，诚恳批评和殷切希望。
合作化以来一直是积极分子的许茂，简直无法生存下去，只好在自留地上惨淡经营。
刚正不阿的基层干部、许茂的大女婿金东水被赶下了台。
风派人物郑百如上台，把原先欣欣向荣的生产队弄得萧条不堪。
这部小说直面人生，以农民为题材，反映出深广的时代内容。
富有浓厚的地方色彩和乡土气息，情节曲折起伏，引人入胜，人物性格鲜明。
这部小说长达22万多字，江小沐抄了一个星期才抄完，字数太多，没法留存稿。
而且以这本书的质量，江小沐相信出版社那边也不会不要，毕竟曾获首届茅盾文学奖。
不过他还是先送到了张广年那边，请他帮忙审一遍，把把关。
朝内大街166号。
文艺编辑部，主编办公室里，张广年连续看了三遍《许茂和他的女儿们》。
“这么好的作品，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张广年抖着稿子说。
江小沐实话实说道：“以前不知道写作方向和界限，我这不也是怕惹麻烦嘛！”
“这么长的小说，可都是心血，要是被毙掉了，那损失就太大了。”
张广年理解道：“这倒有理，所以你就先用短篇小说试探风向？”
“差不多，倒没想太远，只想看看情况。”江小沐颔首微笑道。
张广年点头道：“这部长篇小说，有八成把握可以出版，我打电话请韦总编过来。”
今年已经六十岁的韦俊夷是个女强人，也是名作家，还担任过《人民文学》杂志的副总编辑及编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