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福生最后的遗物
沈柚轻轻点击了同意连线，一个皮肤黝黑满头银发的老人赫然出现在了连线那一头。
背景是一个土砖搭建起的房子，老人用经络遍布的手在屏幕上点点戳戳，嘴里还嘟囔着：
“你们好，怎么没声音啊？阳生，你来帮爹看看怎么回事啊。”
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镜头，他穿着朴素，但眼眶浮肿满脸疲惫。
看到老人捣鼓着手机在直播连线，男人叹了口气，帮忙调节了音量，语气有些嗔怪和无奈：
“爸，你又跑去连线了，说了不会有结果的……”说罢，他便离开了镜头。
老人对着镜头挤出了一个笑容，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一字一句道：“主播你好，我叫牛贵生，我想请你帮我算一卦。”
“你好，牛爷爷，你描述一下什么事。”沈柚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容，不免有一丝动容，她语气轻柔地说道。
牛贵生拿出一个旧手帕，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露出一把破损的的学生三角尺，送到镜头面前。
“这是我孙子福生最后的遗物。”
“我想请你帮我算算，我的乖娃子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嬉笑怒骂的网友们纷纷嘘声了，大家屏气凝神地盯着镜头前这个苍老悲伤的老爷爷。
“爸！你怎么又在网上说这件事了，学校说了是意外的，监控里也是福生自己上去的，你别再问了！”
中年男人冲进了画面，急切地想要抢夺牛贵生面前的手机。
“别拦着我，娃娃这么乖怎么会一个人去那么高的地方，这个闺女很厉害，她肯定能帮我们！”
牛贵生固执地护着手机，不让儿子抢走，他眉眼间满是伤痛和愤恨。
“这三角尺是福生死的时候手里拿着的吗？”
沈柚没有过多关注两人越演越烈的争执，她的目光落在了三角尺上，淡淡地开口道。
“是的，”牛贵生闻言两眼放光，看着沈柚的脸认真的说道，“他们都说娃娃是自杀，我不信！娃娃恐高，他不会没事去顶楼的！”
牛阳生看见父亲这般固执己见，也不再阻拦，无奈地摇摇头退出了画面。
牛贵生颤巍巍地握着这把三角尺，他攥得很紧很紧，三角尺破损的尖角几乎要把他粗糙的皮肤扎破，他混浊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福生死的时候，手里就紧紧握着这把三角尺，我怎么都打不开，我的娃娃眼睛都闭不上了，他肯定很疼很疼啊……”
“早上上学的时候他说，爷爷，放学回来我陪你放牛，你给我烤红薯吃。我在家里左等右等，怎么都等不到他回来，学校的人说福生跳楼了。”
“我不信，福生最爱我这个老爷子，他说要我一直陪他长大，他不会丢下爷爷就走……”
牛贵生的话让直播间的所有人动容了，网友们纷纷刷起了弹幕。
【天啊，太可怜了！福生到底怎么死的，感觉不像自杀！】
【我前天刷到这个新闻了，12岁男孩在学校坠亡身上多处乌青，但校方公布了监控，那个男孩确实是自己上去的……】
【之前看到新闻总是无感，今天真看到新闻里的人，才感觉这痛苦，真的太可怜了。】
【福生身上多处乌青，怎么可能解释呢？这个案子真的太草率了！】
沈柚默默听完了牛贵生的所有话，所为一个道士，她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但如此活生生一个孩子的逝去，还是令她心一丝绞痛。
她轻轻开口道：“牛爷爷我会帮你，你把三角尺拿得离镜头近一点。”
牛贵生听话得把三角尺凑得更近了一些，沈柚眯起眼睛查看了一番，轻轻说道：
“这不是福生的三角尺，是另一个14岁男孩的。”
此话一出，牛贵生混浊的眼睛亮了亮，他声音颤抖地说道：“不是福生的，那这是谁的！”
“这个嘛，不如让福生自己告诉你吧。”沈柚莞尔一笑，慢条斯理地回答到。
“牛爷爷，你找一把伞，拿到福生的房间里去，”沈柚隔着屏幕指导着牛贵生。
牛贵生闻言，慌忙在家里找到福生最常用的一把小伞，又拿起手机和伞走到了福生的房间里。
福生的房间很小，也是用土砖掺和着水泥筑成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床和破旧的书桌，书桌上还摆着几本作业本和一只用得只剩笔头的铅笔。
沈柚环顾四下，见福生浓郁的气息还萦绕在房间里，但魂魄却不在，想必是在离家不远处的角落里躲着。
沈柚淡淡开口道：“把门关上，把窗帘全部拉上，不要透日光进来，然后把伞撑开，等一分钟。”
牛贵生一一照做，窗帘刚拉上，本就不甚明亮的土房间里更加昏暗，只有直播间亮起的一丝微弱的光亮。
直播间里的所有网友都靠那模糊的光线看着撑着伞的老人，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气氛好诡异，不会是装神弄鬼吧？】
【打伞见鬼好像真有这个说法，我还是第一次见直播画面，好新奇！】
【咱们普通人能看见鬼吗？不会就傻傻在这看好久，结果什么都没有吧。】
“牛福生，你可以回来看你爷爷了——”
沈柚开口道，她声音稍大了一些，响彻了整个小房间，带着沉稳和一丝普度众生的意味。
过了几秒，直播间的观众蓦然看见一个淡淡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一闪而过，附着在了伞上，默然隐入了伞骨之中。
只一瞬间已被眼尖的网友捕捉到了，网友们纷纷开始刷屏，讨论这神奇的一幕。
【刚刚真的有黑影，我看到了！福生回来了！】
【爷孙俩终于相见了！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福生快说出凶手！我们帮你沉冤昭雪！】
普通人看不到伞内的情况，只能看见一抹黑影隐入伞中，但牛贵生却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孙子的脸，清晰地出现在了伞内壁上。
“福生啊，你可知道爷爷每天每夜都在想你！终于见到你了，我可怜的的乖娃儿！”
牛贵生带着哭腔的声音模糊地传入直播间，他的脸被伞整个遮挡住了，伞内是他和福生的小小世界。
“爷爷不要哭，福生也很想你……”
福生细微的声音从伞骨上传来，声音小到只有牛贵生能听清，他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质朴纯良，仿佛一切伤痛早已消散。
“牛爷爷，你只有一分钟时间。”
沈柚的眼睛能透过黑暗，看到福生的魂魄附着在伞上，她本不想打扰爷孙二人的重逢时刻，但又不得不说出时间的紧迫。
牛贵生的眼角落出滚烫的泪滴，他伸出手，颤巍巍地想要触碰福生稚嫩的小脸，但摸到的只是冰冷的伞壁。
听到沈柚的话，他急忙询问起了那件最重要的事：
“乖娃儿，你午休时间为什么会上顶楼去，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