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写满苦字的纸

祝乐说：“我并非灵妙上师，若陈施主不嫌弃我这位佛法浅薄的沙弥，我愿听您心中困惑。”

方圆圆掩嘴轻笑：“我家爹爹的心病灵妙上师都治不了，恐怕只能圆真小师傅您来开解了。”

祝乐摇摇头，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但问题在于他又不是陈白的系铃人。只是陈白特意前来就是想和他一叙，他也不好回绝。

方白请道：“圆真小师傅，请您到亭中一谈。”

祝乐点点头，他也没不太愿意和方白两人就站在台阶上聊，他不知会聊到多久。

方圆圆眼珠一转，忽然道：“圆真小师傅，我见您手上有包扎伤势的绷带，您受伤了？我这里有尚佳的创伤药膏，不如让我为您涂抹吧。”

方白这才回想起祝乐受伤的事情，他连忙道：“是啊，圆真小师傅，我这里正好带了一些创伤药，效果都听不错的，也不会留下疤痕。最适合您不过了。”

祝乐摇头道：“多谢二位好意，圆真心领了。我手上有伤，但已经涂抹过伤药，并无大碍。”

方圆圆声音轻柔，语气有着一股哀忧：“圆真小师傅是嫌弃我和我爹爹吗，圆圆有些难受。”

方白急说：“圆真小师傅您放心，我们家这创伤药真的很好，我估计比寺院的创伤药还好。您大可放心使用。”

祝乐眼力不差，他能通过方白和方圆圆那身华丽的衣裳便能猜出两人多半是贵家公子。

两人手上拥有的创伤药比灵妙寺好，多半也不假。

他苦笑地摇摇头：“无功不受禄，我不该得二位赠药。我有灵妙寺伤药即可。”

方圆圆又道：“您为我爹爹解忧，这对我二人来说，便是有恩。为恩人赠药，有何不可。”

“我佛教化并非是为了外物，而是怜悯众人苦无离去苦难之法，故而大弘教化。

我虽无我佛之威能，但亦有怜悯之心。不论创伤药或是其他外物，我都不会接受，还望二位莫要送我礼物。”

方圆圆美目闪烁惊异，她暗忖道：“这个小沙弥倒也有趣。就不知摆在他眼前有万千金银时，他也和现在一样不为所动呢。”

方白一脸惭愧：“是在下失礼了，险些污染了圆真小师傅您的清净心。”

这时，三人也走进凉亭内，落座石凳上。

......

祝乐轻声道：“不知陈施主有何困惑，圆真会认真倾听。”

方白抱拳，眼神满是感激：“我与圆真小师傅初次相遇，听了圆真小师傅您自创的一首诗。”

祝乐脸色微变，他心道：“你要是不提我那首打油诗，或许我还有耐心听。你要是念出我的诗，我恐怕只想着挖洞钻进去，而不是听你说话。”

方白连忙道：“我心知圆真小师傅您并不喜欢外人在您面前谈论您的诗，但我真的因为您的诗有所感触。

我回到家后一直思考着您这首诗。尤其是诗句最后一段。

若问本心欲，求道不求物。”

方白闭目，摇头晃脑地道出最后一句话，他神色陶醉，彷佛是在回味着天地间最美妙的灵食。

当方白睁开双眼时，他脸色瞬间惆怅哀苦，原先那股看尽一切，风轻云淡的儒雅、成熟的气质被肩上担着看不见的巨石消磨成一张被苦水浸透的写满苦字的黑字白纸。

他神色消沉，眼无明光，怅然苦肠心难平。

祝乐表情严肃，他看得出来，方白此刻很忧郁。

方白像个孩子般，他低着头，刘海散下，凌乱了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他毫不在意地咬着大拇指指甲，语气充满无助，痛苦。

“我，我回去后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圆真小师傅您告诉我，翻阅真经可以解我心中疑惑。我回去后翻阅念诵阿含经，楞严经等佛门经典。

可我一直没能找出我想要的答案，我不断的翻阅念诵，我的心也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我的答案而渐渐困惑，急躁，甚至愤怒。

佛经的翻阅越来越快，念诵越来越急不可耐，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下子念诵完一整部佛经。

慢慢的，我厌倦佛经，厌恶佛经。我一看见佛经经文就想哭，想吐。我看不了佛经了，我甚至将佛经扔出窗外，想要逃避佛经。

圆真小师傅，我想我是病了。我想再见你一次，我有一种感觉，如果我能再见你一次，或许我会好起来，或许我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祝乐怜悯地望着方白：“陈施主，如今你看见了我，你想到了什么。”

方圆圆双手握着方白另一只手，方白的手有些冰凉，没有以往那么温暖，也不再会握着她的手。

但方圆圆会握着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手供给他温暖，希望着手上的暖意能通过身体的感知传达给方白。

方白缓缓抬起头，祝乐微微一惊，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方白的眼珠布满血丝，眼眶流出了泪水。

方白黯淡无光的眼睛因为晶莹泪水的打转，而熠熠生辉。

“圆，圆真小师傅。我见你之前，我听闻了你对净回上师所说的话。你说以文载道虽好，可纸上得来终觉浅，亲身经历领会得到的东西可谓是真实，是能超越文字局限的宽广。

当时我听闻后，如同受到您的鼓舞，一下子对我想要的答案不再模糊。

我见到你后，我更是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方圆圆抿着嘴，沉默不语。她聪明得很，知道方白想说什么，她很想劝方白，但又不愿意真的去劝。

害怕着方白因为自己的劝阻而继续闷闷不乐。

方白语气激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滴打落桌面。他没有泪珠的眼睛此刻依旧明亮有光。

他说：“我和圆真小师傅您一样，出家受戒，当沙弥，修佛。”

祝乐没有说话，方白的话，并非出乎他的意料。

方白一直关注着他的神色，方白见祝乐面无表情，反而有些惶恐，原先激动的心情忽然紧张起来。

方白说：“圆真小师傅，这真的是我苦思冥想一个月才得出来的答案。

若问本心欲，求道不求物。我就是想出家当和尚啊，我是真心的。”

祝乐嘴唇微动，他的眼睛视线一直落在方白身上。

“我给二位讲个故事，在我讲完之后，二位可以仔细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