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射艺不纯
裴月昭怔了片刻。
“这……你真是第一次学？”
叶南棠又抽出一支木箭，浅浅笑道：
“之前在国子监里看大家练习，或多或少还是记得一些的。”
以前的她，太傅总以她身形纤细为由，不让她下场学习射御。
那时的她也十分听话，总是躲在场外，自诩要做好父亲眼中的“闺秀”。
她拿起长弓，两脚站定。
裴月昭有些意外。
虽然她看得出来叶南棠的身体比往日康健不少，可她没想到的是，她隐藏在衣袖下的小臂力量尤其得好。
看来为了六艺比试，阿棠确实用心苦学了不少。
裴月昭一脸欣慰：
“你底子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既然这样，就换木靶子试试吧！”
叶南棠转身瞄向对面的木桩，深吸一口气，用力拉开弓弦。
弦丝弯曲，她的手臂也随着微微颤抖。
叶南棠自己知道，复建的道路还很漫长，久不拉弓，还是有些生疏。
她微动上身，手指轻轻一松，利箭便随之飞射而出。
“咻——砰。”
木桩上留下箭矢的痕迹，但是安然无恙。
叶嗣宗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看你也别捧她了。她力道这么弱，连靶子都射不进去，还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裴月昭白了他一眼，转头走到木桩那里细细查看一番：
“阿棠你的准头还可以，就是力道差一些。这几天多多练习，一周后的比试射箭一定没问题。”
叶南棠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木桩，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取箭，拉弓，再射一支。
这一次，箭头撞击木桩的声音大了几分，可还是落到地上。
叶南棠咬紧牙关，再抽一箭。
看叶南棠专注起来，裴月昭向叶嗣宗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不再搭话，分头搭弓练习。
一时间，院中无人交谈，只能听到时高时低的箭声响起。
半炷香的时间，射了满桩满地的箭矢。
“痛快！”
叶嗣宗长吁一口气，便嚷嚷着要去找些糕点填饱肚子。
裴月昭示意下人清理院落，走到叶南棠的身边，一把拉下了她还在用力开合长弓的右手。
“劳逸结合，阿棠。不然你明天会抖得吃不了饭的。”
叶南棠眼神渐渐松散，双手垂落，长弓落地。
忽然，一个丫鬟凑到裴月昭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裴月昭点了点头，转身朝叶南棠有些心疼地说道：
“我在亭中备了些茶水汗巾，云鸢，扶着你家姑娘到亭中休息吧，我去前厅瞧一眼，一会儿回来看你。”
叶南棠耸了耸肩：“去忙你的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等裴月昭离开，下人收拾妥当后，叶南棠从亭中重新走回靶场，伸手就要再去拾弓。
“姑娘……”
云鸢刚一开口，就被叶南棠打断：
“没事的。方才我收着力呢，虽然是费些精神，但还不算太累。”
“况且我们出府的机会难得，今天叶南霜在国子监闹了两场，没准以后想再出来会更难。”
说罢，叶南棠紧握长弓。
原本柔弱无骨的双手稳稳握住弓身，手指紧扣弓弦，眼定心定，那箭“嗖”的一声划破空气，准确无误地射中靶心。
云鸢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这……是什么速成的技术吗？
叶南棠回头朝云鸢指了指靶子上的箭：“替我拔掉吧。”
等云鸢小步快跑，拔箭撤到了安全距离之外，叶南棠再次抬手搭弓。
还没离弦，便听到穆景玄清朗的声音传来：
“叶姑娘如此刻苦，实在难得。”
此时的穆景玄已经换上叶嗣宗备用的深色劲装。
尽管两人身形相当，但更能勾显穆景玄的宽肩窄腰，反倒更合他身。
她放下长弓，向信步走来的穆景玄屈膝行礼：
“临淄郡王谬赞了。臣女还记得，郡王射艺更是一绝，百步穿杨的本事连当今圣上都赞不绝口。”
“今日机会难得，臣女斗胆，请教一二。”
穆景玄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这般乖巧规矩的模样。
既然她有意藏拙，他也不好再揪着她的狐狸尾巴不放。
顺手揽过叶嗣宗的长弓，穆景玄从箭篓中抽出一支雕花木箭。
左手拉弓，另一侧轻轻搭弦，修长的手指微微发力，一道箭气划过，稳稳地击中靶心。
一气呵成。
叶南棠鼓掌道贺，暗自偷偷咂舌。
虽然穆景玄的气息始终平稳，可她明明看得出来他眼里的那股肃杀气息。
哪里像是清静无为的睿王生出来的儿子。
“郡王风采依旧，不减当年，臣女拜服。”
穆景玄微微眯起眼睛：
“嗯？那本王倒有些好奇，在姑娘眼里，本王当年如何，现在又如何？”
叶南棠一滞，手上动作都停了下来。
……这是拍马屁反被马踢了头吗？
这种送命题怎么还能轮到自己身上呢？
对于穆景玄，她本就没什么印象，也都是上一世入宫后，她才有所耳闻。
除了那些记忆犹新的重大事件以外，她甚至对穆景玄这个人都知之甚少。
只好硬着头皮拍下去了！
叶南棠强迫着自己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度：
“臣女看来，郡王如同骄阳一般。天之骄子，自是我等不可匹及。”
还没等穆景玄再说话，她连忙拉弓：
“还请郡王指教！”
她这一箭射得实在草率。
不过她现在也无心关注其他，只求这个举动能帮她顺利转移话题。
穆景玄看着落在地上的箭矢，不禁笑出了声，摆手屏退四周下人后，他微微扬起手臂，眼神中透露出锐利的光芒。
毫无悬念，这一箭依旧稳稳没入木桩里。
“拉满弓后，切记要谋定后动，一击而中。”
说罢，他向身侧一跨，刻意拉近了同叶南棠的距离。
穆景玄眼眸深邃，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蔓延开来。
“姑娘技艺不差，又何必多此一举，不显露于人前？”
叶南棠闭上眼睛。
她就知道，在穆景玄面前扮猪十有八九行不通。
既然如此，叶南棠干脆迎上了他的目光，挺直脊背：
“郡王既然早与裴将军有约，又何必借口与我们同行做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