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情流露
可是,到了半山腰走进一间竹屋后,老和尚面对一大堆瓶子皱起眉来,显然他忘了什么东西。
“高僧?”女子将她相公扶过去坐下,担忧地问。再看她相公,一脸的憔悴惨白,像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这气色比起归海可就差远了。
“好像,只剩,一个人的解药了……”老和尚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刚才还自信满满地说救两人不在话下,现在又让这两人商量着谁牺牲一下,你让人家情何以堪?
“你说什么!”女子大叫,随后又刁钻道:“有道是砌墙的砖头——后来居上。这解药,我们不客气了。”女子担心他们人多手杂,所以先下手夺过药瓶。陆夷跑上前右手抓住那女子拿药的手,左手便抢药,女子则用另一手握住陆夷左手。此时两人都是恨由心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比对方多长一只手。两人越抢越起劲,最后打了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告诉你,老娘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母夜叉!”说罢一巴掌扇在陆夷脸上。陆夷捧着半边红脸,咬牙切齿地还了一巴掌。
老和尚和戎烁的劝架毫无作用。
看着她们互相厮打,场面凶险,女子的相公推了推坐在一边的归海,有气无力道:“兄台,我从没见娘子这么凶过。”
“我也不知道她这么剽悍。”归海恐惧地看着陆夷。
戎烁看着这幅场景:两个女人在打架,四个男人在看戏。他想改变局势,又担心冲进去劝架可能会被她们误伤而终身残疾,故最终决定还是去看看老和尚的瓶瓶罐罐。
“我相公都这副样子了,你还不把解药给我。我看你相公好得很,根本没事!”那女子扯破喉咙大喊。
“他不是我相公!他只是功夫好才看不出来的!”
“不是相公你争个什么劲儿!”
“砰!”女子刚说完,手中瓶子滑落在地,一些透明液体破罐而出。
“哎呀呀!我的药!”老和尚连忙跑过去蹲下身捡起破瓶子,但一切都无可挽回了,破瓶子里一点解药不剩。
“相公!”那女子扑过去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娘子,我们走吧。”他无力地说道。然后又转头对归海说:“兄台,告辞了。”就跟他娘子踉踉跄跄离去了。
归海背靠竹墙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戎烁蹲下身摇着他双臂,紧张道:“你可不能死啊!”
归海伸手,示意让他消停一会儿,轻声说:“我怕是大限已到……”
陆夷跪坐在旁边,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
归海笑了笑,笑容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暖。他柔和地说:“不怪你,你可千万别哭啊,最怕女孩子哭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陆夷就哭了出来。
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慢慢合上了眼睛。
陆夷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伸手抱抱归海,她搂住归海的脖子,下巴垫在他肩上。泪水似断线珍珠,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戎烁躺在地上,想到忽然间痛失两名挚友,目光呆滞。
老和尚只会站在一边,念“罪过啊罪过”。
就在归海合上双眼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像散了架,彻底崩溃;她的身体就像被千万支箭穿过,浑身都在痛;她胸中仿佛撑满一块巨石,压得她的心脏很难再跳动。
正哭泣,陆夷感到背后有一只手,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她松开归海,发现他正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陆夷先是一惊,然后是脸红,再是斗胆伸出一指颤抖着送到归海鼻前。归海抓住她的手,微微笑道:“没死呢。”陆夷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
戎烁一听到归海的声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瞪着他。原来,就在陆夷与那女子相持不下时,戎烁在上百瓶药中找到了疑似解药的两瓶,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给两人服下。那时老和尚的焦点全在两个女人争夺的那瓶药上,便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后来归海仍是觉得浑身乏力,想是戎烁找错药了。其实是解药服得偏晚,暂时陷入昏死状态也合乎情理。
陆夷起身,愤懑地盯着老和尚,以为他是吝啬的见死不救的人。归海拦住她说:“前辈年事已高,不可计较。”然后对老和尚一脸的歉意只以一句“没关系”了却了。
老和尚刚刚见到归海就有把毕生绝学“浩龙”授予他的想法,但念还不清楚此人品性是好是坏,并不启齿。现在老和尚知道他是天残宫的人,年少有为,胸怀宽阔,就放心地收他为徒了。老和尚屈腿盘坐在蒲团上,把归海的手紧紧抓住,运功将内力推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贯彻归海全身,让他觉得筋脉尽通。半晌,是传授真功夫的时候了。归海感到一股强大浑厚的内力向自己袭来,一时间难以接受,渐渐冒出汗来。又过半炷香的时间,老和尚戛然收掌,道了声“去吧”,便圆寂了。
“晚辈多谢高僧传授!”归海跪在老和尚面前磕了三个头。
一阵箫声悲凄而起,从四方六合传来,越来越近,像是一首悼亡之曲。箫声停止,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老妇,皮肤黝黑,头发花白,身姿挺拔,老当益壮。她见老和尚死了,大笑三声,进门道:“死得好!臭老头子!”
戎烁问:“前辈是?”
“闭嘴!”老妇顿了顿,“我从不跟男人讲话。”
陆夷听了,问:“请问前辈是何方神圣?”
老妇瞥了陆夷一眼,说:“老身乃花芙蓉是也。”
花芙蓉是峒乐派弟子,与老和尚师出同门,也是夫妻。后此派因死去派主,群龙无首,形同散沙,最终解散。他们夫妻也因为那点红尘孽缘而各奔东西。老和尚遁入空门,晨钟暮鼓,常伴青灯古佛黄卷,了却残生。初见他那样子,还以为他无忧无虑,没想到还有此等陈年往事。老妇怨念积郁,誓要报复天下男人。
这老妇竟然就是陆夷想要求拜的师傅!
陆夷惊喜万分,噗通一声跪下来抱拳说:“请前辈收我为徒!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语气虔诚,但这可打动不了花芙蓉。
“就凭你?”花芙蓉微微俯身,抬起陆夷下巴看了看,冷冷的哼了声,说,“还不够。”
戎烁上前说:“这位陆夷姑娘来自冰魄世家,身怀绝技,轻功凤舞九天在武林中恐怕无人能及;其神舞剑法一旦练成,必将叱咤风云。此女前途无量,然尚无高人指点,求学路上颇多艰难,还望前辈……”
“无需多讲!”花芙蓉转身离去。
“慢着!”戎烁追上去说,“我听说江湖侠客都是救人于水火不喜自夸,浩浩深恩不求回报,忠肝义胆,古道热肠,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斩妖除魔,不遗余力……”
花芙蓉一个巴掌把戎烁打翻在地,嗖的一声就不见了。
陆夷扶起戎烁,嫌弃道:“你乱七八糟地说什么呀。”
“我好心好意替你求师,你竟然还嫌弃我!”戎烁带着一副哭腔靠在陆夷肩上。
“她都说了不跟男人讲话,你讲得越多,她反而越气。我看你呀,就是在帮倒忙。”陆夷看了看戎烁红肿的脸,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说,“这是消肿化瘀的灵药,拿去擦点。”
“我不,你给我擦。”这戎烁撒起娇来。
陆夷念在他刚才为自己求情挨打的份上,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归海听见了,很想上前阻止,但碍于面子而迟迟没有行动。看着两个人举动亲密,心里不是滋味。
擦了药之后,戎烁果然感觉不疼了,又活蹦乱跳起来,问:“这里怎么办?”
归海想了想,说:“待我回去后派人过来好好安葬前辈。”
说罢,三人便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