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只狐狸归京,在京城杀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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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甘水村(三)

温云长略略思索几息,温云长从随身的小荷包里倒出几颗裹着油纸的小丸,随手抓了两颗塞到歪身窝在椅子里的人怀里,又拿一颗冲小孩招手,“小孩,来试试我做的糖丸,可甜了。”

糖这类食物在这偏僻荒村实在罕见,小孩更是从未吃过什么糖丸,只听得一个“甜”字就动摇了起来。

“不吃吗?我只带了几颗。”

温云长随意晃晃手中的着糖丸,左晃,门口的小眼珠子就追到左,右晃,便立刻追到右,“你若是不要,我便都吃了。”

小萝卜头哪里抵得住这明晃晃的诱惑,上前一把抓住糖丸就塞进嘴里。

狐晚花愣了下神,借着塞糖的功夫,悄悄往下按了按不自觉扬起的嘴角,清清嗓子,“还挺甜的的,怎么做的?”

“花蜜做的,甜吧!”温云长眼睛一亮,显然对自己的甜食很是自信。

“还想吃吗?”温云长问那小孩。

外头的阳光更甚,越过屋檐进了堂屋,拂过小孩的脑袋,停在温狐二人座前。

明明已经入口的糖丸却骨碌碌从小孩的麻衣下滚落而下,好若衣下不过一具无肉的空骨架!

小孩毫无察觉,仍抱着两只没什么血色,与露出来的小脸如出一辙灰白的小手,一寸寸舔吮自己的手指,不放过一丝甜味,手指上糊着的口水隐隐泛着水亮。

而且……

温云长注视着眼前一团的人形黑雾,递过糖丸的手寒得刺骨,不!确切来说,不是眼前这一团,是整个屋子,不!整个村子!冲天的阴气笼盖谷间村落,一步之外视野便模糊不清。

黑洞洞的一片,像是终年不褪的黑夜,漫长沉寂。

晨光照不亮这个村子。

孩童又急又馋的动作看得狐晚花眉头发皱,山上最随便的山猪成精后都没见过这么邋遢了。

小孩闻言两眼放光,直盯着温云长,无声渴求着再来一颗。

“那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何甘水!”回答又快又响亮,抓着递来的糖丸就往口里塞。

“甘水喜欢这个糖吗?”

“喜欢!”声音又快又亮,“虽然你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是做的糖好好吃!”

“……”温云长递糖的手一顿,反手扔了一颗给狐晚花,只留一颗递给小孩。

“那我把做糖的方法告诉你翁翁,让他用甘泉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要!”小孩突然尖声叫道,“甘泉苦死了!不吃!”

小孩又尖又厉的尖叫听得两人眉头一紧,对视一眼:苦?

“我就要这个糖!给我!”何甘水好似突然得了什么依仗,扑身上来,伸手就抢装糖的荷包。

狐晚花一惊,抬手就要拦下,不想被温云长一手按住,冲他眨眼,示意莫动。

“唉,你这小孩怎么这样?怎么还说着说着急眼了呢?”温云长另一只手胡乱挡住何甘水,不让他近身,这只手悄悄比划。

一,“啧,你人不大,手劲还挺大。”

悄然扯断一缕缠绕手臂的黑气,灰白色的手臂骤然脱力!

何甘水呆呆地看着垂落下来的手臂,有些茫然,又很快回神念起了糖丸,朝着温云长一头猛撞过去!

二,“唉唉,给你给你,给你就是了,抢的我头晕。”

费力抵住一头撞来的脑袋,一丝绯红之杰悄然汇入手下的身躯中,黑气驱散,孩童浑浊的瞳孔中划过初见时的羞怯。

三,倒!

狐晚花忍俊不禁,手上配合,虚弱扶额,昏睡过去,一副柔弱病美人的姿态。

“何甘水!你干了什么?!”

老人苍老的声音再次出现,一同响起的,还有窗外围上来的杂乱脚步声,却又齐齐止步屋外。

此时屋内只剩小孩嘶溜口水的声音,静谧得令人不安。

温云长眼睫虚掩,悄瞧眯起一条小缝,准备窥视一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岂知竟直对上一双灰青的眼睛!

蒙上一层白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眼盯视着她,微张的嘴巴里黑洞洞的,空无一物,散发出阵阵腥臭,一道狰狞的伤疤如扭曲的蜈蚣横卧青灰的脸上。

温云长心脏猛地一坠,呼吸一屏,藏在衣袖里的手狠狠掐入掌心,微微疼痛默然诉知她,这不是梦。

温云长赶忙闭眼,感觉怀里被揣了个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道强压火气的声音响起。

“我不是说要你好好照看他们的吗?!你这是干了什么?”拐杖狠杵地面,刘老伯厉声质问。

“我是在好好'照看'啊,”何甘水对上明显带着怒意的老翁,有些莫名其妙,“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阿业为什么生气?”

原来之前喊的是是阿业,而非阿爷吗……温云长心下暗思。

“我,我……”老翁听起来有些气弱,比起何甘水,他倒更像是个被责备的不懂事的小孩。

“没什么,只是有些可惜,难得有人还记得将军。而且我看这人有种熟悉感,本想多留一会儿。”声如拉动破风箱的嘶哑的老人却像个怯懦的小孩嘀嘀咕咕。

“好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稀奇的,说不定哪天就又碰上有缘人。不过阿业这次表现得不错,已经是大人模样了。”何甘水如同看到自家孩子初长成,满心欣慰。

“先前的东西装好了吗?”

“装好了,就是空躯不知所踪。”

“装好了就行,左右也走不出去。大家都还等着你过鼓呢,山路不好走,你快些带他们去悼洞,迟则生变,还是早些开宴的好。”稚嫩童音安慰道,明明不过六岁的孩子,说话却诡异的稳重。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响起,温云长突然被人一把扛在肩头,差点没让她一下把前天吃的都呕出来。

太咯人,太硬了。

身下的躯体仿佛没有一点肉,全靠骨头支撑这副苟延残喘的身体,肩头像是刀片一样锋利,骨头直愣愣地摁进她的腰腹,恨不得把她的腹部割开。

“还有那两匹马,记得拴好。”童音在身后嘱咐道。

归于安静的小孩躲在堂内阴下,丝丝黑气再次将他缠绕包裹。

几步颠簸,微薄的晨光照在挂在骨架子上的温云长身上,带来了些了胜于无的暖意。

她偷偷眯开条缝打量四周——

院外篱笆旁围满了一圈头大身细、黑气环绕的人影,手中支着木偶,木偶未开嘴,见人出来,却不知从哪溢出一道高亢有力之声:“归家!”

像是开启了机关,男人、女人、老人,一道道声音响起,一遍遍重复相同的话语。

“归家。”

“归家好。”

“归家。”

声音随着脚步远去,渐渐变了调,像是在哼一首不知曲调的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