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顿悟》

卯正，玄妙观

清晨温暖的阳光落在池塘中，细细碎碎的光斑，自碧绿的水中荡漾。

整个玄妙观还处在一种无人的寂静中，只能听见蝉在树间鸣叫，和假山下更显寂静的流水声，玄妙观的弟子此刻还未起床，陈子云就一个人来到平日练习的位置。

将红烛摆在无风的桌上，接着点亮，陈子云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篆，神色麻绳变得认真，接着符篆就从手中飞了起来。金光自面前散光，从符篆中传来一种威严的感觉。

二十秒后，符篆失去支撑，轻飘飘落在桌上。

从桌子上再次把符篆舍了起来，陈子云用两根手指捋过符篆的表面，让其变得平整，接着他再度把符篆拂过了那根蜡烛，然后符篆再度放出了金光，重复以上的步骤。

天空上的阳光，自清晨时的温暖，变得猛烈，一个眨眼烈阳已经高居天空的东面。

陈子云就在这样一心一意的练习中度过每天精神最佳的第一个时辰，但是从第一个时辰结束后，修行仿佛度过到了一个全新的阶段，脑海中一下子冒出好多的知识来。

“符者，合也，信也，以我之神，合彼之神，以作彼应，此感而彼灵……忽的一下子，脑海多出好多法术的细节。”

陈子云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仍和之前那样，重复着一次一次施展镇鬼符，但是法术的诀窍，细节忽然一下子涌进脑海中。此刻，仿佛有一个老师在旁边进行着指导，哪个动作出错，哪怕是一丁点也会纠正。

他的修炼速度骤然变快。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原来如此，经过最初一个时辰的热身，命格开始发挥作用了。”稍微想了想，陈子云眼前一亮，顿时清楚自己的天赋为何会忽然就变强。

天行健的作用，就是让他的修行速度，会随之修行时间的增加，而变得越来越快。

进入第二个时辰之后，陈子云现在的修行速度，相比第一个时辰时，至少翻了五倍。若他能够进入到第三个时辰的话，那么会接着滚雪花，修行速度进一步提升。

因为脑海中出现的诸多感悟，陈子云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动作。念咒、持符、施法、步法、请神……他的动作在不停变化，一刻比一刻更加的熟练，愈发的行云流水。

陈子云的修行速度因此而一日千里，但是也承受比往常修行时更大的压力。往常每天都是练习三个时辰，但是今天只是两个时辰，就精疲力尽了。

脑袋因为脱水而晕乎乎的，陈子云下意识就去抓旁边的水桶，才发现自己带来的一大桶已经不知不觉喝完。

放下手里面的符篆，陈子云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这练习法术虽然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但是因为聚精会神却也十分耗费体力，两个时辰的练习已经让人疲惫不堪。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陈子云‘呼~’地从嘴里不停地吐出来热气，因为脑袋晕乎乎的，此刻也懒得回去公斋那边取水，直接就跳进旁边的池塘里面。

只听扑通的一声，池上只有荡漾的波纹，不见人影。

从池塘里再度冒出来的时候，陈子云湿漉漉的头发上蹲着一只青蛙，一人一蛙，目光竟然是一致的呆滞。那青蛙的眼珠子转了两圈，接着呱的一声落入水中。

在冰冷的池水的刺激下，疲惫的感觉缓解了不少。陈子云眯着眼睛，露出惬意的表情，呈大字型划着，和落叶一起，就在这池塘里飘来飘去，享受着刻苦后的轻松感。

在休息了一刻钟后，陈子云才稍微缓过神来，两个时辰的练习后，他今天是再没有精力能练习，于是就查看着今天有怎么样的进度。“一次性提升了十一点的进度。这么说来，我已经无需一个月，而是只要几天就能突破。”

今天是从新安县回到玄妙观的第一天，对于法术的练习也重新回到正轨。和往常的修炼相比，今天缺少了整整一个时辰，也就是三分之一的时间。

但是因为命格的存在，反而得到更大的提升。

练习的过程虽然枯燥，疲惫，可是在看见本来每天只能获得3、4点经验，但是今天却一次性得到11点，陈子云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脸快乐地在池塘里打起成片的水花。

镇鬼符满级需200点经验。

本来两个月才能掌握的镇鬼符，现在只需要十八天就能够掌握了。在练习的时间忽然减少了三分之一，变成了两个时辰的状况下，修行速度反而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人的悟性，或是天赋，不是生来不变的，是存在某段时间学习能力大幅增强，或者忽然记忆力下降的状况，但是忽然间提升的幅度有这么巨大，那就鲜少有之了。

这种提升的速度，恐怕只有‘顿悟’两字能形容了。

……

玄妙观，

一个供奉三清、香火不断的殿中。

陈子云神色严肃，手持一张镇鬼符，站在法坛前。

手中的符篆是明黄色的，用墨水勾勒着字符，上面的五雷二字微微发着光。

殿外夜色弥漫，狂风乱舞，激起漫天的尘埃与黄叶，众弟子已入寝，到处寂静无声，门窗碰撞之声偶尔传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口中不紧不慢地念出咒语，陈子云脸上保持着认真的表情，手中的符篆缓缓地散出了光芒。“护身符，护。”

符篆自他的手中飞升而起，悬在殿中。

接着，成片的金粉就从空中落下，被金粉接触到的香炉、蒲团同样散发淡淡的光芒。

落下来的金粉并不刺眼，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就连三清的神像，脸上的表情都慈祥了几分。若是落在人的皮肤上，也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能避灾免难。

殿中一时明亮如白昼，使人惬意。

将悬空的那一张符篆收回，陈自云的神色一正，从原本的认真，变得正气凛然，手中快速掐动法诀。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镇鬼符，镇！”

陈子宇用手一挥，宽大的袖子拂过桌子，五张符篆在法坛上一字排开。

接着，他一掌压下，桌子红布的流失微微颤动，五张符篆已经全部飞起，金光大盛。

飘荡在他面前的五张镇鬼符，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压迫感。这金光，和赵天师那日演示，已经一模一样。

殿中的光芒不再是前一刻的温暖，而是刺眼，墙壁已经无法抑制这种光芒，从四面的墙壁射出去，一直到极远之外，仍然能看见殿中那耀眼的光。

夜色下，一座散发着耀眼金光的殿宇，一时间显得庄严而神圣，夜游的生物难以直视，纷纷避开。

大约二十秒后，陈子云手一挥，五张符篆飞回袖中。

他对于刚才的法术点头肯定，但是脸上并没有过于喜悦的表情，只是平静地说。“成了。”

不止成了，还是超额完成。

【法术：镇鬼符】

【进度：200（+13）/200】

自从陈子云获得命格后，每天练习的时间，反而减少成了两个时辰，但是每天获得的经验，却在10~15之间。

从新南镇回来后，几天的时间匆匆过去。本来预计要两个月才能学会的镇鬼符，陈子云已经成功掌握了。同时超额完成的13点进度，让他能够同时使用五张符篆。

感受到自己这几天突飞猛进的速度，陈子云的心中虽然喜悦，但是在喜悦的同时，却还有着一点不满足。“我的天赋远不止如此，天行健还可以做到更快。”

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只是事实而已。

他现在每天只进行两个时辰的练习，按照天行健的效果，如果咬咬牙，能够进入到第三个时辰，修行速度进一步加快，那么一天就获得30、50点经验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有一种办法，就是解锁命格。

【第一命格：天行健】

【进度：0/10】

【效果：获得此命格，你的悟性、天赋、掌握法术的速度，会随练习时间的增加，不断加强】

【第二命格：百折不挠（未解锁）】

【第三命格：万法归宗（未解锁）】

天行健还可以进一步升级，让陈子云的学习能力变得更强，当然现在还不知道如何提升进度。

这样的命格，他有三个。

但是另外两个命格没解锁，也不知解锁条件是什么。

陈子云这几天经过尝试，都没办法解锁、或者是提升命格，想来这解锁办法不在凡界中。

该上山了。

学会镇鬼符，就是通过神仙的考验，拥有上山资格。

解锁命格，提升命格的办法，应该在山上。

把符篆藏进里衣的口袋中，陈子云提起衣服下摆从殿中走出来，出神地眺望着居在空中的那一轮明月。

月光落在脸上，他露出期待的神色。“不知山上是什么风景，这界的仙人，是否长生不老，不食人间烟火。山上的月亮，是否和这里看见的一样，有着阴晴圆缺。”

……

陈子凡不知的是，他还未上山，已在山上小有名气。

那夜他直面吊死鬼的事迹，被赵天师传至山上，已经让不少的仙人赞许他难得的勇气。

那吊死鬼，不是一只普通的鬼怪。

世上最常见的鬼怪，是僵尸。僵尸大致能分紫僵、黑白僵、绿僵等等好几个等级。

刚成型的僵尸、通过吸收月亮阴气塑造肉体，身体呈紫色，是为紫僵；更进一步，是黑白僵，害怕阳光、害怕火、甚至怕人，喜欢在夜晚行动；周身散发着一层浓厚的尸气，皮肤呈现深绿色，身体力大无穷，跳跃极快、一跃十几丈、有灵智，会说人话，唯独害怕阳光，是绿僵；

再往上就是身体长出毛发，皮肤刀枪不入，不惧阳光的毛僵；以及擅长使用法术，来去如风，寿命漫长，能有几百年的飞僵；飞僵若还想进一步成长，就要直面雷劫。

那晚所见的吊死鬼，虽不是僵尸，而是厉鬼，但按其实力，是飞僵级别。被其摄入幻境中的人，即便是修行多年的天师，也可能当场丧命。

“祖师爷当年定下规定，学会镇鬼符的弟子，可以上山；学会剑诀，以及折纸成兵的人，才能成正式弟子。”

仇世林说。

他是赵天师多年前收的一个弟子，自山上来。他头戴冠巾，穿着蓝色的得罗，衣襟宽松，袖宽一丈八以上。

斟酌着用词，仇世林接着说。“观中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仙苗，名为蒋太楚，只是二十来余天就掌握镇鬼符。这样的天赋，过‘问心三关’肯定不成问题。假以时日，我玄妙观又有正式弟子，帮忙斩杀鬼仙。”

仇世林说的是蒋太楚，可是赵天师仿佛没听见，平静地说。“子云最不错。”

亥初，玄妙观，侧门

屋檐下挂着一个暖黄色的灯笼，微弱的光芒无法驱散门外深沉的黑暗，只照亮两侧石狮的半个脑袋，以及两、三层的石阶。

走在师傅差一步的背后，仇世林有些疑惑。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对这个师弟没什么印象。“陈子云？”

“和蒋太楚相比，他修行速度太慢。我观察了他几天时间，按照那种修行速度，大概三个月才能掌握镇鬼符。此等修行速度，可能要几年才能掌握剑诀，至于第三关的折纸成兵，可能要到四十岁才学会，或许永远学不会。”

玄妙观入门需要学习三道法术，分别是镇鬼符、剑诀和折纸成兵，并称为问心三关。

按照其他人的修行速度，和陈子云进行了对比，仇世林的脑子一转，直接就下了评价。

“我可以等他四十年。”赵天师却说。

“师傅，你，”仇世林的表情微微愣住，没想到师傅对这位师弟的评价竟然有这么高。

那天晚上的事仇世林也听说了，方圆好几里之内，被吊死鬼摄魂的人中，只有他一个人走出来。

这种品质的确少见。即便过了问心三关的弟子，大部分初见鬼怪，都会被吓得两股战战，失去大部分战斗力。

不过用四十年来等待一个人成长，先不说人的心性是会变的，到时候花都谢了。现在还是先关心蒋太楚这样的人才，只需培养几年，就又是一个即战力了。

黑暗中忽见金光闪烁，照亮屋檐。

师徒二人停下脚步，赵天师望着那金光，沉默不语。

一眼就看出金光的源头，仇世林的脸上却是露出好奇的神色。“好耀眼的光，是谁在三清殿中使用镇鬼符？”

注视着那一束金光的方向，赵天师的脸上同样露出迷糊的表情，一时也想不出来能是谁。“世林，去看看。”

师徒二人默契地互看一眼，手掐法诀，几乎同时抽出了一张符篆。“一步百步，其地自缩，逢山山平，逢水水涸……缩地符，行！”

口诀念完，两人踏出几步，袖子飞舞着，周围的景色飞快变幻。转眼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了三清殿的门口。

三清殿中，有一个人站在法坛前，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他伸出一指，指向的位置，面前的五张符篆在空中排开，传来阵阵的威压。

整个三清殿的墙壁，都散发着淡淡的金光，直到二十秒后收起符篆。

“同时控制五张符篆，这人把镇鬼符练到极致。这种天赋，过剑诀和折纸成兵两关，肯定不成问题。”

先是注意到法术的不凡，仇世林好奇地往殿中看去，看清楚其中的人，整个人猛地一震。“竟然是他。”

“子云悟了。”

赵天师看着殿中的弟子，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看来好友世观之死，让他感触颇深，修为便一日千里了。世林，此等天赋，与太楚相比孰强孰弱？”

“当然更好。”仇世林有些艰难的回答。倒不是说不服气，他也是见过天赋更好的人，只是觉得面前这一幕有些荒谬。他顿悟了？似乎只能这么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