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精灵
罗夏也开始有了牵挂。
他赤条条地来到了这个异世界，没带来一件衣服，没带来任何钱财，也不认识任何人。
挣扎着在旧时代城市废墟里翻找着过期罐头和衣物，为躲避可怕的鼠潮逃到荒野，病重晕倒在地，被流浪者营地所救。
他跟营地里的一个老奶奶和她孙子关系很好，因为当时是这两人负责照顾自己的。
他跟蒸汽锅炉研发组的几人关系很好，因为他觉得每天当米虫被人养着过意不去，在人家修车的时候帮忙，很快就打入其中。
他教会了营地怎么培育豆芽，营地里的人教会他怎么使用‘次频雾化仓’洗澡和使用蒸汽枪械。
他跟营地里的很多人都很好。
流浪者营地是一个很独特的集体。
它可以说是荒野这种特殊而危险的环境中催生出的‘部落’，在蒸汽机械的大时代里，它又像是整个世界蒸汽机械工业体系里最末端的‘流动型小工厂’。
这是一个在独特环境独特时代里挣扎生活的小集体。
大家互相抱团取暖。
他们的信念是——‘必胜’。
充满了野蛮生长、蓬勃向上的精气神。
罗夏喜欢这个小集体，也在慢慢融入这个小集体，不知不觉中拥有了跟他们一样的信念——‘必胜’。
他不知道是因为‘迷茫的挣扎’和‘对未成之事的懊恼’这两个心灵力量源头属于过去，或者是因为它们并没有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过……
‘必胜’这样的现在的、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心灵力量，彻底完成了他对‘术法·小鸡快跑’的组建。
以‘必胜’的心灵力量去施法，效果远超‘迷茫的挣扎’。
术法表现得更为灵动、更为可控、更为强力、更为心随意转。
这就是罗夏研究了一下午得出来的结论。
之前在迷宫沼泽边缘遇到的流浪者营地，开着船型水陆两栖的蒸汽船过来拜访。
两米壮汉率领着营地护卫队、那个站不稳的老头带领的内勤队，和首领菲欧娜一起参与了交易谈判。
罗夏没有掺和。
一个人来到营地的另外一边，整理着思绪。
他坐在一棵大树底下，身前摆放着沙丘制造者颅内菌丝、和菲欧娜允诺的10块魔石。
不过现在只剩下9块。
战斗过后，腰间的交互机不断为他补充着身体的能量，规模从原来初次觉醒的93%块魔石，变成了152%块魔石。
一块半魔石啊，那可是足以驱动菲欧娜那辆大型双层六轮工程车一个半月的消耗量。
也不知道这些能量被身体吸收后去了哪里。
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得到加强，琢磨了好一会儿，没有头绪只能暂时放下。
他更多的是在思考接下来的修行道路。
他之前还决定要跟蒸汽锅炉研发组的那几人学习机械研发、制造、调教和维修，此刻却已然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术法太有趣了！
这个世界的术法修行方式也很有趣！
去经历一些事，然后从这些事里得到心灵的力量，最终变成术法施展出来。
这很难，因为不是人生的每一个经历都会带来心灵上的领悟。
这也很很简单，用心去做事就行。
就比如现在，罗夏就是用一种很欢喜的心态在琢磨术法的事情，像是小朋友拿到了一台精致的变形金刚一样，心灵活跃着，交互机里的机魂也跟着雀跃。
这样带来的变化是极为微妙的。
菲欧娜当时就没有察觉，其实战斗中罗夏施展的‘小鸡快跑’和‘膝盖中了一箭’，一次比一次强。
强了一丢丢。
每一次都如此。
整理完物品和修行上的收获，罗夏最终将目光看向小盒子里的五彩菌丝。
他先是让自己彻底沉浸到交互机带来的震荡和波动韵律之中，然后尝试着伸出手指头去轻轻触碰。
只是一瞬间，一股苍凉雄浑的气息像是大海一样拍打过来。
不，不是大海。
是沙海。
罗夏只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一头沙丘制造者，无数与沙海亲密接触的记忆、感受、本能领悟等等尽数朝着他的脑海中拍打而来。
沙子之间不断挤压、摩擦、搅动。
沙子汇聚成的‘沙流’之间的碰撞、摩擦、搅动。
沙流汇聚成的‘沙海’汹涌澎湃。
“哇哦~”
罗夏放开手指头，眨了眨眼，很快就有了判断。
倘若把沙丘制造者当做是一个机械师的话，那么交互机里的魔石附带的术法，就是它对自身心灵体悟的一种凝结。
而这些菌丝，就是它对外部环境、对世界的一种心灵体悟的凝结。
那么，它有什么用呢？
罗夏尝试着将菌丝当做是自己脑海深处白光长河上的纹路，让它通过机械之魂去调动交互机的能量。
一种熟悉的施法状态油然而生。
他眼睛一亮，举手对准不远处的一颗大树施法。
陡然间，靠近迷宫沼泽变得硬实的地面瞬间化为五米直径的沙海，沙海之中沙流绞动，顷刻间化为一道沙漠旋涡，将上方的整棵树吞噬。
“停！”
罗夏猛地握拳，只见地面重新变得凝实，大树的树干彻底被埋入地底，只留绿油油的树冠贴在地面。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感受着术法还有一层变化。
那就是砂砾之间的搅动。
它足以将地面之下的树干尽数绞成碎末。
“哇哦~~~”
罗夏惊叹着，观察了一下小盒子里的五彩菌丝，发现里面已经少了一部分。
估算了一下剩余的最多也就能施法十几次。
比菲欧娜手里的魔石消耗次数还少。
但依然极其珍贵。
它蕴含着沙丘制造者漫长生命里对‘砂砾、沙流、沙海’三个层次的所有体悟，足足将近两百多年的记忆、感受体悟、自身与沙海环境交互的每一个细节。
要是能把这些记忆都消化吸收，罗夏简直不敢想象自己会何等强大。
他从战术背带里翻出一个类似创口贴的东西，小心用匕首刀尖挑起一些菌丝放上去，然后紧紧贴在食指上，作为随时都能触发的简易装置。
“接下来的每一次施法，都要细心地去感受它的每一个细节！”
他这样告诉自己。
将东西都收回战术背带，朝着营地走回，打算去找点吃的。
刚拐过一辆外围的大巴车，陡然听到一道枪响。
他面色一凝，快步朝那个方向跑去，很快就听到人群喧哗的声音。
穿过车辆环绕的营地，赫然看到沙丘制造者尸体附近有两拨人对峙着。
是那些生活于迷宫沼泽的流浪者营地和他们这个营地发生了冲突。
罗夏是不怕事的，直接挤上前头，看了眼举枪怒喝的菲欧娜，对身旁的人示意了一下眼神。
“他们本来都要走了，结果发现沙丘制造者的尸体吸引来了精灵。”
“精灵？”罗夏愕然眨了眨眼。
“嗯。”那人一脸惊叹的模样，伸手比划了个十厘米大小的模样，“就这么一小个，在尸体上吃着呢。”
“沼泽营地的人觉得是自己发现的，要带走精灵，菲欧娜不让。”
“不是，你等等。”罗夏表示不理解，“精灵是干嘛的？”
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
然后出现了神灵、恶灵，现在又整出了什么精灵？
“据说可以对精灵许愿！”旁边一哥们的目光充满了贪婪，舔了舔嘴唇，“我想要个老婆！”
罗夏无声地哇哦了一下，继续朝着前方挤了过去。
从两米高壮汉的身旁探出脑袋一看。
好家伙。
还真有精灵。
长得跟人一样，十厘米大小，穿着墨绿色的袍子，有着尖尖的耳朵和两对蜻蜓一样的翅膀。
拿着一根蒲公英好似魔杖一样，对着沙丘制造者比划着，血肉碎块飘荡而起，飘荡着没入它的嘴巴里。
这玩意可以许愿？
罗夏一下子就想到了菲欧娜渴望成为机械师的愿望。
“菲欧娜，我警告你，放下枪！”
沼泽营地的首领是个中年人，穿着草叶制作的蓑衣，戴着一定尖顶的草帽，此刻怡然不惧地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
最关键的是，他的腰间同样绑着一台交互机。
“我可是五阶机械师，就是当年你的父亲也不敢拿枪口对准我！”
菲欧娜抿着嘴握紧枪械，目光冰冷，“我最后说一次，离开我们的营地！”
中年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跟你父亲一样死脑筋，总是搞不清荒野里的规矩。”
说着，他目光一冷，“这里，强者说了算！”
“菲欧娜，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我带走精灵，要么我杀光你们，带走精灵！”
“屈服，或者开战！”
他身后的人齐齐跟着怒喝了起来，手中同样握着枪械。
菲欧娜冷笑了一声，“我未尝不是个机械师！开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时间，剑拔弩张。
罗夏悄悄退至人群中，举手对准了那个中年人，感受着交互机里的机械之魂再度被唤醒，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