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我是一只小蜻蜓
庇护所出了贵族命案，甭管是情杀还是有冤情，最先倒霉的往往是城防军首领，骂个狗血淋头都是轻的，重的当场革职。
这是一直以来庇护所的保留节目，很多事不关己的吃瓜贵族们对此充满了期待。
期待着这个城防军部门建成以来有史第一个贱民出身的城防军首领倒霉。
但他们似乎都忘了，或许他们根本也没有反应过来，城防军首领常常背起第一口锅不是因为所处职位问题，而是因为他代表着贵族们的利益，本质上是跟公爵这个土皇帝利益有冲突。
山门公爵会因为死了几个亲教会派系的贵族而气愤地处理罗夏？
开玩笑，怎么可能。
罗夏可是老尤金看重的人，又是在教会内担保、又是帮忙介绍导师、又是联络着侯爵夫人商谈女儿婚事的可能性。
这是自己人！
公侯伯子男，别看大家都是教会册封的贵族，但公爵大人天然跟其他人站在了对立面，巴不得这些教会册封的贵族都死光光，然后把他们占据的坑位全部换上自己赐予职务权柄的官僚。
有些人搞不懂这个，有些人甚至会觉得山门公爵和老尤金是站在对立面，以此来判断罗夏这趟肯定落不着好。
罗夏在公爵府吃了顿极为丰盛的午宴，还陪着闲极无聊的翡翠公主在花园里散步消食，这才在很多有心人目光下一脸凝重地回到了总部。
凝重不是装的。
他从翡翠公主那里听到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黛西·斯通这个翡翠公主的死对头，中毒病重在床，据说每天都会像疯子一样大吼大叫。
那不是黛西，那是菲欧娜。
侯爵夫人当年毅然决然丢弃的孩子，一个对流浪者营地充满了责任感，哪怕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么合格依然拼尽全力的营地首领。
菲欧娜救过罗夏的命，后来又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两人一起在沙漠中与危险的沙丘制造者对战，有着不错的情谊。
这个总是无助又好强的女孩，一进庇护所就身不由己，被老烟杆谋划送进侯爵府，后来又被摩·山末利用，最终现在落到了侯爵夫人这个野心勃勃的逃亡公主的手上。
罗夏不知道老烟杆和摩·山末对菲欧娜有什么样的谋划，他对此很悲观。
别看摩和老烟杆都对自己释放了善意，那是因为自己有对方看重的地方，换成其他人遇到这两个老阴比，真的可能会很惨。
回到城防军总部的办公室，罗夏从‘肌肉背包’里掏出菲欧娜给自己的‘闺蜜悄悄话’通讯设备，不知道自己主动联系对方会不会反而害了对方。
他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好去思考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首先，侯爵夫人绝对不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疯子，这只会让女儿失去侯爵爵位继承权，最终导致自己的权柄旁落。
其次……
好吧，没有什么其次，罗夏知道的信息太少太少了。
他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分析着一切可能用到的人脉和能力，最终将目光看向精灵吉娜。
吉娜此刻正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些浆果小口小口地品尝着，这是在公爵府的花园里偷偷采摘的，见罗夏看来，连忙将手中的浆果全部塞进嘴里，像松鼠那样嘴巴鼓鼓的。
“我不会抢你吃的。”罗夏有些无奈地说着，又问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隐身之类的，或者瞒过任何人潜入侯爵府？”
吉娜连忙咀嚼几下咽下，然后掐着自己脖子好像要被卡住了一样，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抓起罗夏面前的茶杯吨吨吨地喝了下去。
末了，祂才有些调侃地说道，“你终于是忍不住用我了？”
这是什么话！
罗夏翻了个个白眼，“嘿，吉娜，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现在只是个朋友间的求助，我希望去帮另外一个朋友。”
吉娜耸了耸肩，舔了下嘴唇，眼睛一亮，又提着茶壶倒了一杯，“这味道不错。”
祂见罗夏一副无语的样子，咧了咧嘴，“我就是个农妇，没有精明的脑袋，更无法理解你说的‘自我意志’到底是什么。我一辈子都在随波浮沉，当奴隶、成邪神教会底层侍女、当精灵、还有现在成了你的灵使……”
她看起来并非迷茫，甚至有些开心的样子，“跟着你的这段时间，可比以前快乐轻松多了。”
“只是你一直不用我，这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无用的挂坠，我其实很厉害的。”
当然了。
精灵之力就不用说了，祂现在的身上还融入了机械女神的神力。
每个人都是如此与众不同，都有自己的活法，吉娜并不向往精明计较的人生，更喜欢简单点，无忧无虑地就很好。
祂有足够的人生去浪费，也许等罗夏的重孙子都出生了，祂还能继续美滋滋地享受人生。
罗夏无意去改变他人的人生观，闻言只是微微一笑，再度提及那个问题，“那你有办法帮我进入到侯爵府，但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吗？”
“当然可以！”
吉娜叉着腰很是嘚瑟的样子，“我可是精灵！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这话听得罗夏面色一阵古怪，“据说精灵的祈愿都带有可怕的副作用……”
“不会啦~”吉娜摆着手，“我可是神使呢，不是简单的精灵。”
祂说错了。
祂的办法真的有副作用。
不过并非伤及自身的副作用。
或许就像梅琳达修女说的那样，祂是个强大的存在，却根本不懂得怎么使用自己的力量。
到了晚上，罗夏在精灵吉娜的施法下变成了一只蜻蜓。
小小一只，还没有小拇指大。
这道术法特别的强，强大到罗夏身上涌动的属于人类的‘机械韵律’都消失了，仿佛他就是一只真正的蜻蜓。
副作用也强到可怕。
罗夏用于感知的两道术法，解构抽象的术法藤蔓、以及小鸡快跑2.0的环境韵律，统统都没有办法使用。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自己在变成蜻蜓之后，失去了思考能力，仿佛只能机械化地处理五感得到的信息。
总而言之，他变成了一只真真正正的蜻蜓。
夜晚的庇护所依然喧嚣，并没有因为死了几个贵族就受到影响，灯火通明，到处都是人。
罗夏特地飞到三楼窗口待了一会儿，那里老烟杆正在和一群人开会，他在一旁停了一会儿，想看看这些高阶机械师和老烟杆这个施法者能不能发现自己。
效果不错，哪怕有人看到了窗户上有只蜻蜓，也没有在意。
他们谈论着谋杀某个教会蓝袍的可能性，甚至还在讨论想要借助人口贩卖这条通道把遗忘之地的老弱妇孺都安排进庇护所，以躲避帆船公国可能对遗忘之地的攻伐。
事关家人和事业，罗夏终于确定这些人不是演自己。
负责看守周围的人以及开会的人都没察觉绕着墙上灯管飞了一圈的蜻蜓有问题。
于是蜻蜓大摇大摆地飞上天空，朝着街道另一头的侯爵府飞去。
这样的测试，罗夏可不敢在摩·山末面前试探，特地绕过了摩居住的小院角落，朝着侯爵府守卫最多的地方飞去。
他不知道菲欧娜在哪里，只能靠着这个笨办法。
飞着飞着，他来到一个瀑布假山上面停歇，低头张望着下面的身影。
那是一个贼眉鼠眼的身影，正语气苛责地骂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女仆。
是侯爵府的管家。
“让你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你是不在乎你弟弟的命了。”
女仆顿时惊恐地大叫着，膝行向前抱住了管家的脚，“不，管家大人，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弟弟，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管家冷笑着，一脚将她踹开，“可我只不过是让你换掉黛西的饭菜，你都没有做好。”
女仆只是抽泣着，惊恐地喃喃着，“我不敢，我不敢啊……”
嘭！
管家的脚重重地踹在她的腰上，让她在地上翻滚了一团，又不解恨似地走上前一脚踩在她的脑袋上，用力地碾压着。
“听着，你给我听好了，明天早上你就能看到你弟弟的左手，它会完完整整地放在你的床上。”
“不要！”女仆恐惧地叫着，双手用力抓住管家的小腿，“求您了，不要这样做！”
蒸汽世界有着神奇的机械义肢，哪怕已经几十年没有任何进展了，但也足够的神奇，只是这种技术普通人是别指望了。
缺了一只手，就彻底变成废人，哪怕是去干苦力活，都不会有人要的。
管家一脸阴沉地冷笑着，“你以为我在威胁你吗？不，我只是在通知你，这是惩罚！”
他的脚用力碾压着，仿佛要把女仆的耳朵和脸蛋都碾碎，继续说道，“你还有三次机会，毕竟你弟弟还有一只右手和两只脚，再接下来，我就只能让人砍掉他的头给你送过来了。”
说着，他猛地抽出腿，又朝着女仆的胸膛用力踹了一脚，这才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佝偻着背慢条斯理地朝着花园旁的连廊走去。
只留下女仆蜷缩在地上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