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地区教会的审查
生活有时候是这样，看起来不糟糕，但还是有一堆麻烦事，到了糟糕的时候，又好像没那么糟糕。
它也许是混沌的。
不是白，不是黑，而是一抹精致的灰。
一切并没有罗夏想象中的那么难，老烟杆瘫痪在床一动不能动，但身为高阶机械师的实力是一点都没丢，装上交互机后所有的术法依然顺畅施展。
会给生活带来一些麻烦，但上升到生死暂时还不至于，毕竟她有足够的实力自保。
从小楼走出来，罗夏看着往日满是生活气息的街道变得寂静，看着微风吹起的一个袋子在半空中翩翩起舞，隐约感受到了一丝萧瑟。
他抿了抿嘴，低头走入打开的车门。
“走吧。”
此时已经是那场动乱的两天之后，教会的审查终于是轮到他。
在这之前，红袍牧师、蓝袍牧师以及各个重要职能位置的人都在接受审查，被抓住的一些活口也在接受审查，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被涉及、被处死、关押、接受刑罚。
罗夏这两天其实一直都被限制在自己的小楼里不能出去，要不是有楼下店铺里储存的一些食物，恐怕只能饿上两天了。
此刻坐在这辆车外车内都是黑漆漆的汽车里，左边右边都坐着戴着面具的护教军，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
车里没人说话，非常的安静压抑。
他沉默地仰着头靠在座椅靠背上，双眼放空地看着车顶。
或者说他正看着车顶双腿盘坐的精灵。
这两天他和精灵有过一番促膝长谈，双方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精灵的本名叫吉娜·红谷，来自于十万大山东面连绵山丘地带满是红枫树的山谷的吉娜，从小在村子里生活，后来被卖到好多地方当奴隶，再后来成了邪神教会的底层，最后浑浑噩噩地当了也许有上百年时光的精灵。
吉娜并不是个聪明人，倘若抛开她身上被女神册封带来的精灵的灵力，以及接受炼化仪式后拥有的机械女神的神力，她就是个普通人。
很普通很普通的农妇。
她不算很漂亮，但也不丑，她会情绪激动，但也不至于每时每刻都歇斯底里的样子没有办法交流。
她会说，“求求你不要控制我，我真的受够了这样那样没有自我意志的生活了。”
可她其实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
也许对她来说，可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就坐在自己挑中的位置上发着呆，对她来说已经算很幸福的事情了。
罗夏发现，这两天她并没有给自己造成多少困扰。
在交流过后，她也不会在罗夏尴尬帮助老烟杆做一些事的时候在旁看笑话，因为她也知道，老烟杆出事了罗夏也会出事，而罗夏一旦死亡，她也会彻底消亡。
她还没活够呢，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不过罗夏觉得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烟杆楼下店铺里有好多吉娜喜欢吃的东西，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不好意思再看笑话了。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普普通通的人。
吉娜喜欢蜂蜜、牛奶和一切甜点，罗夏分析说这可能是精灵力量的影响并没有从她身体上消失，她却说她小时候就喜欢这些，反倒是忽然对肉食类产生的食欲，可能真的是来源于机械女神的影响。
但她可以不吃，她这样程度的生灵，饮食已经不再是必需品。
这次出门，罗夏向她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没有人知道教会里会有什么样的手段，罗夏并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己脑海中的记忆。
包括穿越，包括老烟杆是自由军团的事，包括罗夏被动地参与到这场动乱里的一些事情里面去。
精灵转化神使仪式在整个大型祷告仪式确实属于附带的小仪式，但它带来的影响，将地区教会和世界各地教会共鸣的通道干扰切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里面还有摩·山末在背后悄悄地推动的因素，极其复杂。
罗夏不想陷入这样的复杂中。
对于这方面，精灵吉娜拍着胸膛表示，小意思，她搞得定。
……
黑色小车很快就驶入地区教堂神庙。
在一栋类似于哥特风的大型建筑前停下。
罗夏下车之后，恰巧看到一群护教军押着一个蓝袍牧师出来，那个蓝袍牧师愤怒地大叫着，“我只是渎职，你们不去管那些反叛的，反而针对我，你们……”
他的嘴很快被捂住了。
因为在神庙里保持安静是最基本的要求。
大喊大叫被视为亵渎，平时可能不会计较，但在这么一个地区教会内部严厉审查的阶段，小问题都会被上纲上线。
罗夏跟着那些从车上下来的护教军默默地跟他擦身而过。
走入建筑内，穿过一道六七米高却有些逼仄的通道，最终来到一个类似前世学校大礼堂的会场上。
阶梯上摆放了很多座椅和座椅靠背向后延伸的桌面，坐着一些威严肃穆的人。
阶梯下并没有高台，只有一张缠绕着锁链的钢铁座椅。
咚~~~
坐在正中间位置的一个年老牧师敲了一下桌上的小铜钟，其他座位上窸窸窣窣交谈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右边有着三个穿着紫袍的牧师跟其他人看起来不一样，其中一个是弗兰克。
他见罗夏看来，只是微微点头，绷着脸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左边一个席位看起来较大的地方坐着两个奋笔疾书的人，其中一个放下笔，调整了一下眼镜，拿起卷宗念了起来。
“罗夏·荒，出身荒野流浪者营地，因献上精灵有功以信徒的身份进入山门庇护所。外城教堂审查品行期间，评定为机械师资质较好且受过荒野巨灵神启迪，上报教会后被蓝袍牧师尤金·山门选中，并将其分配到侯爵府街道祷告厅任职副祷告师一职。”
“任职期间，受惩戒所审查，评级为优，评语为‘是一个有虔诚之心、任职用心、且积极向教会信仰靠拢的人’，并向其直属上司蓝袍牧师尤金·山门建议可多加培养。”
“蓝袍牧师尤金·山门将其推荐给史官弗兰克·荒，以及修女院院长梅琳达·圣光修女为学生，期间审查反馈均受到了两位导师的肯定。”
“学徒期间，受红袍教内虔诚引导会审查，评定为优，评语为‘极有天赋，可着重培养’，并与其导师梅琳达修女问询中得到推荐，参与神灵诞辰大型祷告仪式的‘精灵转化神使’仪式部分。”
“参与仪式期间，祷告仪式负责会审查，评级为优，评语为‘天赋极佳，可赋予重任’，再经梅琳达修女推荐，任‘精灵转化神使’仪式部分主祷告师一职。”
“另，此次事件审查，地区教会裁决院根据反溯法判定，事件发生时，灰袍牧师罗夏·荒依然坚持‘精灵转化神使’仪式，但最终以地区教会共鸣机被损坏为因，宣告失败，那只精灵至今下落不明。”
好家伙！
罗夏在底下都听呆了，他都不知道进入庇护所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自己竟然已经经受了那么多次审查。
台上那些人也都议论纷纷，他甚至隐约能听到有人谈论‘这是个好苗子’之类的话。
也有人酸溜溜地表示，现在死了那么多蓝袍牧师，很多位置空缺，怕是罗夏要走狗屎运直接晋升蓝袍牧师了。
咚~~~
坐在正中间位置的一个年老牧师再度敲响了小铜钟，让大家安静下来后，他原本肃穆的表情变得温和许多，俯视着台下的罗夏甚至有了一丝笑意。
“那么，让我们走个过场。”
他接过了助手从记录席那边送来的卷宗翻看了一下，又看向罗夏，“孩子，当时那么乱，为什么你还依然坚持维持着仪式？”
这个问题确实属于走过场，甚至用意就是让这个看起来有前途的年轻人表现一下自己的忠诚。
可罗夏整颗心都紧绷起来。
因为坐在大铁椅的扶手上的精灵吉娜低头告诉他，这时候审查同样以另外一个方式在进行着，祂伸手一挥，罗夏的眼前顿时遍布各种各样的光点和线条。
有代表目光的，足足有十多条光线从每一双眼睛一路延伸到自己身上，光线上五彩斑斓的蕴含着各种微妙的情绪。
有代表术法的，仿若前世奇幻电影的特效一般带着各式各样的纹路光线，其中就有一道代表着挖掘自己此刻脑海中正在活跃念头的术法能力。
甚至还有一张巨大的玫红色网，像是捕捞网一样在整个会议堂内来回扫动。
“这张网是用来抓我的！”精灵吉娜饶有兴致地伸手触摸那张网，“显然还是有人怀疑精灵是不是被你给私藏了，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它对付不了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发现我。”
“啧~”
她啧啧有声，“竟然有专门针对精灵的术法，教会看起来并非没有发展啊。”
罗夏只是当做她不存在，面对着台上苍老牧师的询问，恭敬却不拘谨地回答着，“那是我的职责。”
苍老牧师满意极了。
角落里的一些审视眼光也都收回，低头记录着。
接下来又是一些不痛不痒的审问，罗夏认真回答。
“你还记得你负责转化仪式里的精灵，最后去哪里了吗？”——“祂看起来好像崩溃了，化为烟尘被风吹散，不过我不能保证祂真的消失了。”
“……”
“……”
“据说你在最后保护住了一个商人罗莎琳德（老烟杆）？”——“是的，她看起来伤得极重，而且就倒在我的面前，我不能无动于衷，而且她还是我的邻居，我出门遇到她的时候常常会得到她的问候。”
最后这个问题让罗夏觉得很是古怪。
因为当时老烟杆是被一队高阶机械师等级的护教军攻击死亡的，而自己当时抱着老烟杆哭泣的时候这些强者却又突然不见了。
这种将周围变量都算进去然后推一把企图达到自己目的的手法，是罗夏很熟悉的老烟杆的手法，但老烟杆说并不是她安排的。
她很是不爽，认为摩·山末用她的手法来推动关于她的谋划安排，就是一种嘲讽，好像在说，‘年轻人，你还嫩了点’之类的。
想到摩·山末最后看自己的目光，罗夏多少有些猜想这位山末先生正在帮忙掩盖老烟杆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说，这场审查终于是结束了。
有精灵吉娜在一旁帮助，那些隐藏在口头问询之外的术法检查，最终得到的都是一个满脑子虔诚的标准牧师那里能得到的答案。
苍老牧师并没有当庭宣判结果，但恰恰是这样的做法，才是最好的结果。
精灵低声在耳边说着她从台上每个角落里听来的信息，说这些人开始讨论他到底适合哪个蓝袍牧师的职务。
走出门的时候，精灵吉娜挺着胸叉着腰走在前头，一副快感激我快夸我的模样。
要不是她，罗夏也不会在台上私底下讨论中得到一个‘最有潜力的新生代’的结论。
显然在这场审查之后，罗夏被地区教会彻底认定为自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