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机械之魂
沙丘制造者是一种巨型沙虫。
它的体型巨大到足以张开仿若绞肉机的口器将一辆工程车吞进去。
在荒野原始的传说中，它是荒野巨灵神叛逃的宠物。原本应该是作为耕耘荒原的圣兽，拥有着高频震荡的力量，轻易就能将最坚硬的地面绞碎成细腻的砂砾。
这样的能力，足以给任何一个荒野流浪者营地带来毁灭。
巨型沙虫所过之处，万物尽碎，化为沙丘，于是被称为‘沙丘制造者’。
它的速度极快，快到蒸汽机械汽车加足了马力，依然没有办法甩脱对方。
荒野流浪者营地有着足够应对这种怪物的经验。
那就是分兵四散。
沙丘制造者向来独来独往，不可能同时追逐每个方向逃命的人，于是就会有一个‘幸运儿’成了沙丘制造者最终的食物。
这样的办法，可以最大程度的保存营地的力量，却也代表着部分人员损失和宝贵蒸汽汽车的损失。
方法奏效了。
本次的‘幸运儿’是——营地首领的工程车。
其他的车辆在首领菲欧娜的命令下四散而逃，负责警戒探查的机动蒸汽摩托车队违抗命令追逐了上来，企图引诱怪物离去，可惜并没有用。
于是机动车队企图绕弯靠近工程车，打算将车内的人都救出来，依然没有用。
沙丘制造者的个头太大了。
粗壮堪比工程车、长达几十米的节状身躯，仅仅是剧烈的翻腾，就足以制造出极大的攻击范围，有一辆蒸汽摩托车来不及躲避瞬间被高频震荡的力场绞成金属和血肉的碎团。
“听从命令，离开，去各个方向组织车队重新集结！”
“听着，这是最重要的命令，你们不将车队集结，我这边就没有办法改变方向寻找逃命的机会。”
首领菲欧娜紧握着对讲机重复着命令，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罗夏，“你来负责观察情况。”
指尖触及时，罗夏隐隐能感受到对方镇定外表下的恐惧颤抖。
菲欧娜示意车上剩下的另外一个，两米高的壮汉，“我去驾驶舱，你去把两个工程机械臂卸下来，减轻车辆重量。”
壮汉点了点头，扛着巨大的扳手朝着车外的爬梯走去。
罗夏跟着他来到车顶，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握着望远镜观察。
视野拉近，沙丘制造者看起来是如此的可怕，一张足足有5米直径的圆形口器出现，里面层层叠叠的全部都是尖锐的牙齿。
它身上长满了灰色的长毛，每根长毛都在高频的抖动着，让它接触的所有一切尽数化为沙海。
于是它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海蛇，在海里翻腾游动的海蛇。
“向左偏移5度。”
罗夏不时观察着前方，朝脖子上挂着的对讲器说着，“侧前方有一块巨石，现在偏移，等会儿不会被阻挡。过了石头后再向右偏移，就可以让巨石阻挡这条大虫子。不过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直接下命令。”对讲机里传来菲欧娜的磁性烟嗓，“不需要解释，我相信你的判断。”
行吧。
罗夏挑了挑眉，继续观察着情况。陡然车辆一阵抖动，一根机械臂从工程车上掉了下去，在地上翻滚了一会儿，被沙丘制造者身上的长毛触及，瞬间爆发出喷涌的火星，很快也被绞成碎片。
“……”
妈耶~
这看起来没用，几吨重的金属构件撞上去，根本没有影响到对方的速度。
这样的怪物，人类根本没有办法与之对抗。
甚至枪械也没有用，机动蒸汽摩托车队留下了几辆车继续跟着，远远地用狙击枪射击，然而高速飞行的子弹接触沙丘制造者时，同样被绞成一团碎片。
嗯，好像还是有点点用处的。
每一次子弹击中对方，它都会发出愤怒的怒吼，蜿蜒爬行的速度愈发的快了。
这么夸张的怪物，也许人们真的只能寄托于神灵庇佑了。
或者……
术法？
罗夏莫名有些手痒，尝试着对沙丘制造者举起手。
试试看？
反正又没有损失！
“小鸡快跑！”
就很神奇，沙丘制造者身上真的长出了一对鸡脚，普通公鸡大的鸡脚。但这玩意对沙丘制造者庞大的体型来说根本不够看，只能是无力地对着半空中挥舞鸡爪。
没有用。
失败了。
但罗夏却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施法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对，但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腰间蒸汽机械‘交互机’正不断地为身体制造震荡和波动两种奇妙的状态，这样律动，却让他有一种机器并未彻底运转处于怠速状态的感觉。
他细细感受着震荡和波动。
非常微妙的。
他进入到了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之中，仿佛是整个人掉进一片湖泊之中，清凉、安宁、寂静。
湖水深处，氤氲的白色光芒之中，他再度看到了那道纹路。
难以名状的纹路，在荒野巨灵神的启迪下被翻译为‘小鸡快跑’，可为什么是小鸡快跑呢？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迷茫且庸庸碌碌地活着，却又如此勤勉地活着。
穿越后的三个月以来，其实也不过如此。
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却依然努力的活着。
恍惚间，他读懂了那道纹路的意思——迷茫的挣扎。
不是‘小鸡快跑’，是‘迷茫的挣扎’！
是这样吗？
他举起了手，对准那头追逐而来的沙丘制造者，轻轻呢喃道，“迷茫的挣扎！”
嘭！
一对巨大的鸡腿陡然间从沙丘制造者的身体上长出来。
巨大的双爪用力架在荒野地面，刹不住车的怪物扭着巨大身躯甩飞了出去。
庞大的身躯快速在地面翻滚着，沿途所过之处，尽数化为碎片砂砾。
待到终于停止翻滚，它又被身上的两根鸡爪拖着一路向远处狂奔。
“发生了什么？”
不时盯着后视镜的首领菲欧娜显然是察觉到了情况，连忙在对讲机里问道。
“怪物突然长出一对腿出来……”机动蒸汽摩托车队的人在对讲机里回应着，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讲述着突如其来的变化。
直到一个声音出现，是那个两米高壮汉，他来到罗夏身旁，满是崇敬地守在一旁，对着手中的对讲机说道，“是罗夏……罗夏先生施法。”
罗夏没有说话。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头沙丘制造者，看着对方像是没头脑一般慌不择路的乱跑。
迷茫。
却用力狂奔。
哈~
他一时间心绪复杂起来。
这算是对过往人生的具象嘲讽？亦或者它其实本身就是过往生命过程的意义？
他不知道。
他不想去思考这种问题。
他在震荡和波动制造的那片清凉、安宁、寂静的湖泊中，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过往人生中所有一切关于‘迷茫的挣扎’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尽数翻涌而出。
最终变成了一股极为独特的生命力量，怒吼着——“小鸡快跑！”
“哈~”
罗夏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是这么个意思啊~”
他抬起头来，发现那头怪物再度追逐而来，于是面含微笑地、轻轻地、仿佛是在对自己过往人生打招呼一般，说，“小鸡快跑。”
嘭~
嘭~
沙丘制造者再度被鸡脚架离了地面。
两对鸡脚！
这让它看起来好似一头蛟龙一样，被带着再度朝着远处狂奔而去。
有趣的是，罗夏感受到自己那种莫名的喜悦沿着震荡和波动反向涌入腰间的那台蒸汽机械，与魔石锅炉的蒸汽激荡着，孕育出一道雀跃的灵魂。
仿佛那台机械也有了灵魂，以生命喜悦制造的灵魂。
或者说，机器被彻底地、真实地启动了，仿若有意识般，为自己生命的诞生而狂喜，为罗夏这个机械师传递而来的喜悦而喜悦。
——机魂大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