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新的人生阶段
这并非罗夏第一次来到庇护所。
他之前就和流浪者营地的其他成员一起来到这里的贸易市场换取过物资。
这座巨大的庇护所看似孤身地处荒原的边缘，其实外来人口非常多，特别是外城。
荒野上的流浪者营地、贵族们的势力、蒸汽工厂主的贸易、从东面荆棘公国和西面帆船公国来的商队、甚至还有更远地方来的商队，共同汇聚成一道人声鼎沸的景象。
罗夏从老烟杆她们的地图上看到过，北方一条巨大的河流贯穿大地，其中分流出一条支流沿着魔石矿所在山脉的边缘途径这里。
北方来的商队大多都是乘坐蒸汽游轮过来的，丹尼尔驾驶车辆从一个大型码头旁经过，罗夏远远望去，可以看到港口里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蒸汽式风帆和风筒。
繁华的贸易中转站——也许可以这样形容这座庇护所的定位。
但倘若问罗夏对这座庇护所最大的印象，那绝对是环绕着整座城市铺陈的大大小小的蒸汽供应管道。
有些管道沿着街道的楼房外立面铺陈，通过一种很独特的装置，将蒸汽能量转化为光能。
于是映入罗夏眼帘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街道罗列、人山人海、蒸汽货车和蒸汽轮船数都数不清，而这所有的一切，都仿若仙境般隐入城市各地管道泄压阀喷涌而出的蒸汽里。
水雾弥漫，雾中光影斑驳。
在这么个环境里生活，绝对很容易得风湿病。
这是罗夏之前来到这里的判断。
后来他才从营地其他成员那里得知，荒野的黄金沙漠里生长的紫针草泡水能很好的祛除雾气中生活带来的不适，是流浪者营地们与庇护所交易的最常见的农产品。
庇护所外城很少看到高于六层的楼房，最常见的是两三层造型独特的房屋。
罗夏甚至看到有一栋屋子内部镶嵌了一片巨大的齿轮，上沿突出房屋，下沿没入地面，缓慢地旋转着。
“那屋子一定是某个工坊。”丹尼尔对他这个未来同事很热情，或者说带有一种城市里的人看乡巴佬的优越感，到处指指点点地一副‘诶，这你没见识过吧’的炫耀式热情，“自从教会解除蒸汽锅炉在民间的限制，很多人都因此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你看这边的工坊，大多是平民们建立的，赚个温饱不成问题，但富足就看运气了。”
说着，他指向靠近远处大山的方向，“外城的另外一边，是我们教会划分的工业区，那里才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嗯，应该用吵闹来形容，在那里你永远都可以听到蒸汽机械轰鸣作响的声音。”
“那里有连绵看不到边的厂房外墙，也有高耸二十多层的工人生活区。”
他用一种咏叹调讲述着，“每天都有新兴资本在那里崛起，每天也都有破产的商人跳入河中变成尸体被冲向下游。”
是的。
罗夏不得不承认，这里跟荒野简直是两个世界。
荒野像是废土求生，这里却是一片工业发达的模样。
怪不得几乎所有的流浪者们都渴望来到庇护所里生活。
很快，他们再度来到一座高墙前方，经过身份核验后，再度往前，于是画风又再度变了。
城市变得安静了下来，虽然街道依然车水马龙，但罗夏却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他仿佛回到了前世。
干净的街道、繁华的商业街、蒸汽风格满满却看起来更为精致的楼房、没有到处缭绕的水雾、城市照明系统也变成了路边的灯杆、人们穿着的衣物也显得更为鲜艳。
受环境影响，丹尼尔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车速，深呼吸着，能闻到路边绿化树木的花香，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天啊，这里才是人类应该生活的地方。”
罗夏神色莫名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点了点头，“也许在这里住久了，我甚至会以为以前的荒野经历是一场梦。”
“这里就是内城了，贵族、工厂主、买得起房子的平民等等都住在这里。”
丹尼尔指着北边的一座高耸的尖塔，“那边就是庇护所教堂。”
又示意了一下南边，“沿着这条大道一路向里面走去，就可以看到公爵府，理论上，公爵管理着这座城市的一切。”
说着，他驱动着车辆继续前行，又再度来到一面高墙前，从一道精美繁复的五米拱门进入。
这里静谧到车水马龙都消失了。
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丹尼尔在驾驶座前方操控板上拨弄了一会儿，车位的机械运转声音变小了许多。
“这里就是地区教堂所在的地方，是神灵途径人间栖息的地方，也是神灵庇佑我们神职人员修行的地方。”
车辆终于是停了下来。
在一座有点类似于哥特风的建筑物前，两人下车，丹尼尔示意罗夏跟在他后面，“走吧，我带你去登记注册，领取必要的牧师服和仪备，然后我们去内城工作的地方，我给你安排住宿的地方。”
罗夏回头望去，隐约感受到这座庇护所森严的等级：教会，贵族，工厂主，商人，平民，以及庇护所外的流浪者。
这让他不免有些疑惑，“为什么我可以一跃成为神职人员？”
丹尼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对他来说是常识的事情对于在荒野生活的流浪者而言可能是一辈子都不知晓的信息。
“因为你有幸接受了荒野巨灵神的启迪啊。”
罗夏还是不理解，“荒野上的机械师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见，难道他们来到庇护所也能成为神职人员？”
丹尼尔哈哈一笑，又突然意识到这里是神庙所在，连忙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解释着，“不，不是这样的。”
“听着，我能成为神职人员，是因为我出身贵族，以及从小就在家族教导下表现得足够虔诚。而这贵族的身份，是当年机械女神亲自册封的侯爵先祖。”
“但哪怕如此，我成为机械师，依然是通过精灵转化的机械女神的神使启迪的。”
“这个世间没有多少人那么幸运，能得到神灵的认可，亲自启迪。”
“这个世间有太多太多的机械师甚至是施法者，但其实探究下去会发现，大部分机械师都是精灵启迪的。”
说着，他的目光满是羡慕，“我要是也能得到某位神灵的启迪，凭借家族的助益，这时候恐怕最少也是外城教堂的蓝袍主教了。”
罗夏瞬间抓住了重要的信息，“精灵转化的机械女神的神使？”
丹尼尔连忙左右张望了一下，再度压低声音，“你们营地献上的那只精灵，就会在半个月后的神灵诞辰的仪式上，被转化成拥有机械女神神力的神使，也许你到时候还会再得到一份嘉奖。”
在机械女神不再为信徒启迪的时代，精灵对教会的意义显然变得极其重要。
而出身那个营地的，也就只有罗夏成为教会自己人，可以想象到时候这份奖赏最终会落到他头上。
丹尼尔表示很羡慕。
罗夏却不这样看。
他十分清楚来自遗忘之地的自由军团正在找这只精灵，据说它拥有影响耕种畜牧的神力，是遗忘之地构建产粮地的重要规划关键。
半个月……
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神色平静地隐藏住想法，只是很投入角色地谦卑说着，“能为教会做出贡献，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丹尼尔嘿嘿一笑，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嘿，哥们，这里就我们两个，没必要这样。”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停下了这份交谈，毕竟这是在神庙里。
登记的流程很繁复，教会人员们甚至为此举行了一场仪式。
在不知道给机械女神的雕像行了多少次礼后，罗夏终于拿到了一份教会神职人员的身份牌。
至于其他的神职人员专用的更高端的交互机、权杖、灰色牧师袍等等，足足装了两个行李箱。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负责分发神职仪备的牧师在检查罗夏没有缺手缺脚后，带着他来到机械义肢的仓库旁，让他从里面挑选心仪的装备。
最终罗夏选中了一双机械甲靴，据说这玩意能带人浮空飞行。
他还领取到了教会学院里牧师学院的一张身份证明，可以自己选时间去里面找人教自己使用这双鞋子，以及找人教授自己如何祷告经文。
换句话来说，他有个识字的地方了。
严格来说，罗夏和丹尼尔现在虽然只是管辖内城一条街道，但已经是举足轻重的灰袍牧师。
跟荒野里教堂的那个老牧师属于是同个等级的。
罗夏猜得没错，他得到的职务本质上就是个保安。
而且是特别闲的清水衙门，平时什么事情都没有。
但这个保安又很不一样，他可以必要时任意调遣一支上百人编制的城防军，也可以调遣一支十人小队的护教军，也可以要求子爵男爵这两个等级的勋爵帮助自己，只要在事后打上报告就可以了。
他们的主管上司是一个天天窝在神庙里念经祷告的蓝袍牧师。
很神奇的是，相比贵族出身的丹尼尔，他似乎更喜欢荒野出身无根无凭的罗夏。
“希望你在接下来侍奉神灵的漫长人生里，尝试着更接近神。你要清楚，站在你背后的，是神灵和教会，不是只能带来短暂利益的贵族或者工厂主。”
言尽于此，老牧师再度闭上了眼，恭敬地对着神像祷告着。
至此，上司训诫结束，罗夏算是彻底穿上了牧师袍。
穿越以来，人生的际遇不断变化，命运无常，罗夏仿佛随风飘曳的种子，终于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只是……
当丹尼尔带着他来到所负责街道办公的小祷告厅熟悉工作环境，然后安排他在一间临街小楼的二楼住下后，他再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老烟杆。
当时他正站在二楼的小阳台望向街道，感慨着这就是以后生活的地方。低头一看，一楼临街店面斋鸟穿着黑白女仆装放下手中的一筐货物，正低头擦着汗，叼着烟杆的老烟杆笑眯眯地仰头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