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棺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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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半截缸

“半截缸,半截缸,黎明百姓要遭殃!”

声如秦腔梆子,二倒板腔,苦音惨调。

人站门前,棺材落地。

前头甭管旱骨桩、井淹子、猫跳尸、红老饕,乘棺而来,或梨或檀,或松或柏,都是木棺材。

这位不一样,一口大铁棺!

青铁红锈,二丈长棺。棺材上,丁零当啷,挂八卦镜、镇棺钱、辟邪剑、黄玉元宝,棺四周贴满封棺符箓。

棺材盖上,镂刻图物,不是奇兽,不是阴物,而是佛道两家典籍。

《大藏经》、《六祖坛经》、《四十二章经》、《南华经》、《北斗经》、《欢喜佛经》、《金瓶梅经》……

铁棺材上,胳膊粗的铁链五花大绑,前面七道,后面八道,如同封着妖魔!

棺材落地,白骨解开铁链,揭了镇棺黄符,跪在地上。

“呯当!”棺材盖震飞,邪物破棺而出。

这当口,天上红云攒聚,雷声四起。

徐量一瞅,直犯嘀咕。

“嘛玩意儿?”

不像人,不像鬼,不像尸,倒像口腌咸菜的老黑缸。

再一瞅,乌漆麻黑,手大如扇,腿粗如柱,腰如牤牛,裤裆鼓鼓囊囊,支楞老高,像根捣石臼的大杵子。

有身子,没脑袋,从脚后跟到脖梗子,圆不愣登,像只无头缸鬼!

徐量细瞧,吸口凉气。

九叔《尸异书》上,记载奇尸千种百类,他翻过几回。

旱骨桩、井淹子、树吊子……前头十个僵尸,他只能认出二三,这个无头缸尸,他却记得瓷实。

《尸异书》上,僵尸列数百种,尸中霸者叫尸王,尸王种类极少,只记寥寥数页。

不化骨之类,搁僵尸里头算硬茬,可离尸王,那远着呢。

就是红老饕,遭过雷劫,可也够不上尸王。

这无头缸尸,却是货真价实的尸王:“半截缸”。

半截缸,半截缸,黎明百姓要遭殃。

《尸异书》上,写这尸王,开头便是这句。

半截缸,来历甚大,传说诡奇,不知真假。

相传上古有人皇,信佞臣,杀忠良,宠妖妃,祸天下。

江海不宁,乱匪成群,逢山有道,遇岭藏贼。

君王荒淫,造酒池肉林,与妖妃相戏。

天一黑,君王压娘娘,娘娘压床,床压地,地动山摇。

宫里有口鎏金青铜缸,高一丈,腹大上敛,兽面纹雕耳环,二人常里头戏水,恩恩又爱爱,嗯嗯又啊啊。

后来武王伐之,有个姜老头破宫而入。

一看那缸,了不得,沾了君王王气,染了妖妃妖气,将生异变。

姜老头拔出斩仙刀,豁楞一刀,劈缸两半。

贴上镇妖符,钉上镇魂钉,混上火油咸盐,撒上葱姜蒜末,埋地里头啦。

此后千年,并无祸事。

世事变迁,千年之后,天下大乱,诸侯并起。

有方豪强,姓曹,好人妻,喜妇人,天下英雄嘴厌之,心羡之。

设下摸金校尉,挖坟掘墓,盗古董明器以充军资。机缘巧合,盗出这口大缸。

大缸虽一分为二,可埋地千年,怨气极深,一见天日,成尸怪啦,百十名摸金校尉,皆为其所吞。

大铜缸,饮人血,天雷一劈,日月一照,似人非人,似缸非缸。像个无头尸,又像青铜缸,便管它叫“半截缸。”

此后百年,半截缸销声匿迹。

百年之后,匈奴叩关,祸起边疆。

朝廷遣大军,北击匈奴。有营人马,叫鱼鼓营,驻扎胭脂山。

月黑风高,鱼鼓营中,半截缸现身。

丈高的缸身,石碌碡一般,军营里乱滚。所过之处,吞人入缸,身子进去,白骨吐出。

只一夜,鱼鼓营,数百人马,皆成枯骨。

此后每几百年,逢天下大乱,此妖缸便现世。生吞活人,吐出白骨,妖魔一般,《尸异书》称其为尸王。

“半截缸,半截缸,黎民百姓要遭殃!”

一句老话,道尽诡凶。

高山点灯名头大,半截缸,鼎鼎大名,徐量哪敢大意。

桃木剑一亮,金刚功一运,烧尸火一燃,镇尸符一攥。

半截缸,碾进院儿里,二话没说,搁地上一顿打滚。

滚得热闹,可没冲徐量,冲的谁?旱骨桩那十具僵尸。

半截缸,石碌碡一般,豁楞乱滚,棺材铺飞沙走石。

这一照面,十个僵尸乱窜,再一瞅,哎,都被半截缸吞啦。

一口茶的功夫,头发、僵尸服、骨头架子,囫囵吐出来。

血肉呢?丁点没剩,麻利吞干净啦。

肉吞饱,血喝足,无头缸尸人前一杵,断头邪尸,青铜身段,犹如地府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青铜缸,忒邪性,忒瘆人,可人徐量胆儿大,换了条干裤子,金刚功一运,抡拳头可就上啦。

六合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架开山势,架伏虎势,架盘龙势……

六合拳,人徐量可精通,呛啷啷十几个架势亮完,才被半截缸一巴掌搧飞。

徐量把干裤子脱了,又换条黄裤子,压压色儿,呜嗷嗷再上。

上归上,人这回不玩愣的啦。

没辙,金刚功能耐吧?半截缸跟前,不算个儿。再愣干,棺材铺这生意,今儿自己得照顾。

桃木剑,镇尸符,棺材钉,八卦镜,春宫图,银托子,相思套……乌泱泱一群玩意儿,有嘛使嘛,见嘛扔嘛。

嘁哩喀喳使的热闹,这一通耍将下来,嗬!可真不赖,打掉人三根汗毛呢!

没辙了,别藏着掖着啦,阴阳局麻利招呼吧。

爆符使上,阳火烧上,棺材铺里,噼里啪啦,像过年放了五车炮仗。

甭管嘛尸,都怕阳气。半截缸他再能耐,满院儿阳火乱烧乱炸,他也怵三分。

一院儿阳火,徐量拢一块,攒成道火幕,压向半截缸。

火幕滔天,如云一般,黑云压城城欲摧!

阵仗瞧着吓人,可徐量底儿虚。半截缸,堂堂尸王,估摸难对付。

他又添油加醋,扔几道爆符,甩几把镇钉,泼几盆狗血,凑一锅大杂烩,稀里糊涂乱丢。

“轰!”

阳火炸开,半截缸浑身赤火,火鬼一般。

徐量瞅这空当,金刚功一提,攒起浑身劲,使上十成力,沙包大的拳头,呜嗷嗷打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