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难
你返回国师府不久，宫中就传来消息，说是盛帝的贴身总管太监雷寿雷公公要来探望病中的你。
听到这个消息，你连忙更衣，在厅中设茶。
不久，一辆宫中的马车从未央宫而来，停在了国师府的大门口。
“雷公公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你见到雷寿，客气有礼地招呼道。
“圣上惦记国师大人，让小的特来看望您。”
雷寿对你一阵嘘寒问暖的寒暄，客气周到让人暖心。接着他屏退旁人，将一封盛帝的亲笔信交到了你的手上。
雷寿：“大人，这是陛下给您的信。”
“信？”你拿着信有些意外。
雷寿点点头，在旁小心劝你道：“国师大人，陛下对您惦念得紧，您若是身体尚可，得空时还请您亲自入宫面圣才是……”
你没有回答，只是对雷寿笑笑，然后抽出信，准备仔细看看。你本以为这信由雷寿来送，或许是什么密旨，但打开信上一看，上面只有三个苍劲有力的字：“知道了”。
你把信展给雷寿看：“雷公公，圣上想跟我说的话就这仨字，我觉得我没什么去面圣的必要。”
雷寿看到信，俨然也是很意外，他小心地把你手里的信拿过来左右翻看，又要走你手里的信封，打开检查了好几遍，嘟囔道：“不对啊，昨日梁王殿下将您的信呈给圣上后，圣上为了给您回信，在御书房整整写了一晚上，到子时才就寝……这……这怎么就三个字呢？”
你客气地对雷寿说：“不管怎么样，还是麻烦雷公公您为了这仨字辛苦奔走这一趟了。”
雷寿小声叹气，接着问你：“国师大人，虽说这御信只有三个字，但您还是给陛下回个信吧。”
你想想雷寿说得没错，点了点头。
雷寿帮你推着轮椅来到桌边，你拿出纸笔，回了一封，但纸上只有一个字“嗯”。
……
临近新年，长安城里变得愈发热闹。
礼部尚书来向你汇报皇家祭祀的事宜，北方有灾南方有战，国库空虚，连皇家祭祀都得一切从简。
可想想教坊那边歌舞升平，日日有不少像金公子那般吃喝嫖赌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弟，以及他们背后的世家大族，你就觉得不从他们身上挖下一块儿肉来就是不爽。
阿栾送来消息，说是莲湖金氏的人正在四处奔走，想要救金公子。
只可惜，京兆尹没有你的命令根本不敢放人，哪怕他金家找到了礼部尚书，又给教坊司赔礼道了歉，甚至就连金家夫人都特地带着一堆慰问品去教坊看望了恩蔷，可你的态度依旧非常强硬。
金家的人多次想托人见你，据阿栾说，金老爷甚至把压箱底的翡翠玉宝瓶都拿出来想要送给你换他儿子一命。
虽然那翡翠玉宝瓶价值连城确实让你心动了，但你依旧不见金氏不放人。因为你还没有想好如何利用金家干一票大的。
……
“先生在想什么？”
下课后，你一手拿着朱砂笔，一手托着腮，心思都在金家的事上，完全没有认真在改卷子，只是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
易遇沏了一壶新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你的讲台边，看你正在神游，浅笑着问你。
“在想一些烦心事。”你实话告诉易遇。
易遇薄薄的唇线勾起浅浅的角度：“要不我陪您去花园走走散散心？”
你犹豫了一瞬，点头答应了：“好。”
易遇推着你的轮椅，离开教室，来到教坊的花园。冬日凋零，四下萧瑟，除了冬青松柏有着暗淡的墨绿，花园里完全称不上什么美景。
但易遇陪着你，即使只是静静地走着，你也觉得无比愉悦和安心。
“先生有什么烦心事，能告诉我吗？”路过一处小白石桥，易遇小心地问你。
你望着桥下干涸的溪道，枯草落叶堆积：“在想如何保护你们这些在教坊的孩子们，免受像金公子那种人的欺凌。”
易遇推着你的脚步突然停了。
你转过头看向你身后的易遇，问他：“怎么了？”
易遇轻声问你：“先生为什么想要护着我们这种人呢……被关在这里，不就是为了任人取乐的吗？”
你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没有回答。
他见你没说话，就推着你继续往前走，你们两个各有心事，都没有再说话。
忽而，北风带来一阵浓郁沁人的冷香，闻到这个味道，你和易遇同时抬起了头看向四周。
“易遇你看！那边！”
你抬起手指，指向前方，那里成云的腊梅园内仿若罩着一片金黄的雾云，枝头上朵朵如小星星一样的花朵粲然绽放，散发着让人迷醉的味道。
“易遇，快推我过去。”你满眼兴奋，唇角上扬。
蜡梅如海，香味扑鼻，易遇推你在白石小径上，悠闲于梅树之下，让你整个人的心情瞬间变得如花朵般明艳。
“易遇，那边有个石条凳，我们到那边休息一下吧。”你笑着说。
易遇点了点头，推着你来到石条凳旁。他抬起头和你一起欣赏着黄云般的花树，问你：“先生喜欢蜡梅？”
你昂着头笑着说：“不是，我什么花都喜欢。没想到教坊司内还有这等好地方，真是太漂亮了。易遇，你能帮我摘一枝吗？”
易遇抬起手，寻了开得最灿烂的一枝，折下来递给你。
你接过花，放在鼻子底下狠狠吸了一口：“嗯～真香啊，易遇你也闻闻～”说着，你把那枝花递向易遇。
易遇愣了一下，然后听话地低头靠近那花细闻，你看到他眉心舒展，唇角微扬，精致的容貌在花朵的映衬下好看得让你窒息，心跟着怦然跳动，让你脸瞬间烫了起来。
易遇：“是很香。”
你快速收回手里的花，努力告诫自己镇静，轻声对易遇说：“陪我在这儿坐会儿，我想赏花。”
“是。”易遇乖巧地坐在了石凳上。
你把玩着手里的花枝，不知道该和他聊什么，想了许久，你才开口：“易遇，你在这里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好？”
易遇问你：“先生指哪方面？”
你：“各个方面，我虽然无法改变这里的大环境，但是小事上，我还是可以向教坊司争取的。”
易遇微怔，思索了一瞬问你：“先生指的是我个人觉得哪儿不好？还是说所有的像我一样的教坊的新人？”
你看向易遇的眼睛，他目光带着浅浅的情愫，像能看透你的心一般，让你不敢说假话：“单单是你。我想问的是你自己觉得有没有哪里吃得住得不舒服，我会帮你去争取一些调整。”
“先生为什么要为我一个呢？”易遇闪烁着好奇的眼睛问你。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学生啊，”你躲过他的眼神，继续玩你手里的花，“我不是个好老师，一碗水端不平。你学得又快又好，人也乖巧，我自然会对你偏心一些。所以才想问问你，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易遇静了一会儿，对你说，“吃穿都还好，就是……我不太能接受媚术和房中术的课程。”
“唉？”你惊讶地看向易遇，在你的印象里，他可不是放不开的那种。
易遇脸上染上绯红的颜色：“虽然我知道我既然已身在教坊，那些事是免不了要发生的……但是我觉得如果不是和心悦之人一起，我就……”
他的肩在轻轻地颤抖，两只手握在一起，低眉不看你。
你看着易遇的样子，很心疼，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那些事……”易遇说。
你深深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对他说：“其实……你不用把它想得太过复杂，人和人之间互相的取悦，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难。”
易遇抬头疑惑地看向你：“真的吗？”
你点点头。
“先生可以教我吗？”易遇忽然诚恳地问你，“如果是先生您教我，我觉得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愣在梅花树下，与易遇四目相接，心脏瞬间已不是你的，它像受了惊的鹿，在你胸口的旷野里撒欢般奔腾。
易遇看着你错愕不已的表情，恍然觉得他自己说错了话，脸羞得大红，赶紧错过眼神：“先生勿怪，是学生唐突了。”
一阵风过，蜡梅的香味更加浓郁，如美酒的气息，让人很容易就醉了。
你拉住易遇的袖子，探身向他，悄声对他说：“……我可以教你。”
易遇一愣，转过头盯着你的脸，目光中尽是诧异。
你温柔笑笑，柔声带着魅惑的语调，对易遇说：“小遇，你试着先闭上眼睛……”
你听见易遇深深地呼吸，接着他默默闭上了眼睛。
你拉紧易遇的衣襟，将他拉向你的方向，探身过去，抬起头，轻轻亲在了他的唇角。
原本你只想偷偷地亲一下，刚准备与他分开，易遇却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你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紧了你的腰，紧接着他的吻就落在了你的嘴唇上。
梅园里的香气悠长，像这个吻一样缠绵。
你知道自己鬼迷心窍，你也知道自己应该推开易遇，可是你做不到，反而是抬手勾住了易遇的脖子，沉沦在熟悉的气息里，不断与他加深这个吻。
吻着吻着，你的眼泪就涌了出来，滑过眼角，滑落脸颊，沾湿了易遇的前襟，接着你的呼吸也开始哽咽。
易遇与你分开，伸手抹开你眼角的眼泪，目光疑惑不解：“先生为什么哭了？”
你轻轻推开易遇，退回自己的位置，擦了擦眼泪：“没什么……”
易遇：“……”
你擦了擦眼泪，对易遇轻松地笑笑：“看，其实也不难，对吧？学会了吗？”
易遇望着你，澄澈的眼睛染上了淡淡黯然：“嗯，确实……谢谢先生……教我。”
你点头，扬起笑容，像是毫不在意刚刚你们做了什么般对易遇说：“好了，出来够久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