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鸽子
大元万年十一年九月，苏皇后交出金册金印，辞位让贤。
源自西蜀的苏氏氏族在这件事之后，其对大元朝堂的政治影响力开始动摇，仿若一块原属于苏氏的权力蛋糕被摆上了餐桌，苏氏的人想要保住它，可对其虎视眈眈的易氏旧部及官场新人们都希望趁此机会，抢夺一块下来。
而那些无力争夺权力的小角色们开始纷纷选择战队，战队的最终结果，无非就是苏氏还是易氏。
在时任礼部员外郎的恩蔷大人的秘密撮合下，尚书上官大儒、太尉刘长山以及朝中众多反苏势力正式组成了直接听命于元帝的政治联盟。
与此同时，十年前为易遇攻下长安城北方战场的隋良大将军，如今正统辖十万洛阳军完成点兵，他们以担心苏皇后辞位会导致苏家发动政变为由向长安进发，并与上官大儒、刘太尉里应外合，不管上将军苏立的阻挠，强行打开潼关大门，引洛阳军进入京畿地区。
苏立一看不妙，立即调兵十五万准备东出长安阻挡洛阳军，但他也不敢擅自开战，免得上官大儒直接在朝堂上发难，说他有谋反叛乱之嫌。
“哎呀～上将军近日事忙，怎么有空到寒舍来坐坐？”
恩蔷穿着礼部员外郎的官服，笑盈盈地亲手给突然来到他府上的苏立倒了一杯茶。
虽然恩蔷只是一名六品官员，但凭其玲珑剔透的心思和一张巧嘴，再加上他与元帝年幼相识的深厚交情，在朝中无论是苏氏还是易氏之中，他都很吃得开。
而苏立今日来私下找他，就是想探探恩蔷的口风，看看元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他原本只是想仰仗堂妹苏皇后在朝中作威作福，从不曾想过要真的谋朝篡位什么的。
“恩蔷大人，最近因皇后娘娘辞位，苏氏未来不甚明朗，于是家中流言四起，甚是头疼，”苏立叹了口气，摇头对恩蔷诉苦，“您是这长安城最心明眼亮的人了，老夫特来请您指点迷津。”
恩蔷温和地笑笑道：“上将军真是谬赞，在下只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小人物，哪里看得懂这长安城的局势。在下啊~只喜欢到处找人喝酒玩乐，多听了些市井小话罢了。不过关于上将军，微臣还真听到了些风凉话，您要听听吗？”
苏立听恩蔷这么说，立即前倾了身子：“还请恩蔷大人细说。”
恩蔷：“就说啊这天下本就是易氏的天下，虽盛贼作乱谋逆篡了位，结果不还是没几年，这天下还不是姓回了易。天命大势这个东西，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既然天命还在易氏手里，想要逆天改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苏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点点头沉思了起来。
恩蔷接着说道：“陛下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十多年，娘娘恭顺端肃，从未有过什么错处。而陛下这么多年也没有再封妃嫔，足以见得陛下对娘娘用情至深。所以在微臣看来，皇后娘娘辞位之事，多半与那位无法生育的容没人有关。怕是皇后娘娘多年专宠一时间忍不了那位容美人，将人赶走了。而容娘娘正当宠，陛下必然舍不得肯定会与皇后娘娘拌了几句嘴，这才让皇后娘娘‘辞位让贤’。所谓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过两天就好了。”
苏立听恩蔷这么说，立即亮了神情：“是啊，您这么一说，老夫也想明白了，我就说皇后娘娘好好的怎么非要辞位，原来是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为了那个容美人啊。”他捋了捋胡子，恍然大悟。
恩蔷狠狠点头：“可不就是嘛，您看皇后娘娘虽辞位交出金册，可如今她可有搬出椒房殿？没有吧？”
苏立：“嗯……是。”
恩蔷：“所以说，上将军都是过来人了，您家的夫人也有一时赌气要回娘家的时候，何况多年是专宠的皇后娘娘。”
“是是是，恩蔷大人说得是。”苏立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过呀，”恩蔷话锋一转，另说起来，“您知道为何现在皇后娘娘那边稍有个风吹草动，满朝文武都盯着苏家吗？说句老实话，您本已获封蜀王一直不归蜀就藩，又掌握京城重兵，这便是陛下和朝中大臣们所担忧的。”
恩蔷此话一下子戳中了苏立的心事，其实这正是他所顾忌之事：“嗯……”
恩蔷见苏立没有反驳，接着道：“您看云南王，人家就守着云南那块儿地方不出来，天天装病说自己年事已高命不久矣，实际上谁不知道他在云南恨不得有八十个妾室日日寻欢作乐逍遥快活。您看陛下管他吗？当然不管，只要他安安稳稳，在云南向长安交足了朝贡，平日里哪有人提起他呀。倒是您，明明可以把兵权交还给陛下，回西蜀老家过过儿孙满堂颐养天年的好日子，何必在这长安城里担惊受怕，还天天受上官尚书他们一堆文臣挤兑？”
苏立曾跟友人说过，常年在外年纪大了思乡之情愈发浓了，现在恩蔷这番话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甚至还能惹出两滴老泪来。
恩蔷见状趁热打铁说：“依微臣之见，您把长安的兵权交了，让苏相国也把相印还给陛下，这样谁还敢说你们什么闲话？如此不仅陛下放心，大臣们也安心那入了潼关的洛阳军又有何理由再发兵过来。隋良将军若是这样还往长安来，那就是他有意图谋反之心了。说不定陛下还不能让您回到西蜀，而是防着隋大将军呢！”
苏立：“是，恩蔷大人说得有理。”
恩蔷摆了摆手：“嗐！我就是随便说说，只是平日听的耳朵里的风言风语太多了。有时候您本没什么想法，到了别人口中就变了味。我听说最近您家中总是有宴请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您可别让上官尚书他们逮着什么在陛下面添油加醋的机会啊。”
苏立猛然被恩蔷这么一点化，豁然发现最近苏氏聚会商议的频次的确是有点多，立即拱手道：“多谢恩蔷大人提醒。”
恩蔷又给苏立添了茶，诚恳地劝说道：“您要是真回了西蜀必将高枕无忧，子孙后代绵延万世，何不乐哉？当然，微臣这么劝您也是有着私心，到时候等微臣得空去了西蜀，也能到您府上做做客，讨您一杯茶喝。”说着，恩蔷双手端着茶盅，恭恭敬敬递给了苏立。
苏立接过恩蔷的茶，整个人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灵台无比清明：“今日听恩蔷大人一番话，老夫真是受教了。以后恩蔷大人到了西蜀，老夫随时作陪，哈哈哈。老夫现在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感激您今日提点。”
恩蔷一看，赶紧热情举杯，与苏立对饮：“上将军客气客气，我这两句闲言碎语，哪里称得上提点，也就是与您喝茶闲聊，说说这天凉好个秋，凡事莫发愁罢了～”
……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苏立，恩蔷昂着下巴走到了院中，拿了一把碎谷子喂起了鸽子。
只见他从窝里拿出一只长得最俊俏的小母鸽，把卷好的纸条放入它爪子上的小信筒里。
接着，他双手一抬，向空中一送，那鸽子拍着翅膀呼啦啦地就飞往了未央宫宣政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