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菜市场】
春日的阳光从街道两边树叶的间隙的洒下，顾家父子俩都穿着白色的短衫，一人骑车，一人坐在车后座上。
菜市场离家很近，他们没有开摩托车，而是直接踩着单车过去。
顾家住的工业小区，就在鮀城市中心。
确切的说，应该是曾经的市中心。
但现如今，这里应当算是老城区了。
早年间，鮀城城市规划展开的时候，没有明确划分住宅区和工业区。
而为了便于生产，厂区和小区相连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到了如今，为了避免环境、气候对人体的影响，便开始有了住宅和工业区的划分，原本一些工厂也停工了，或是直接宣布倒闭，或是搬迁到了城市外围。
这些工厂关了，地方却留着，这些工人们住的工业小区也留着。
房地产、开发商们也没有盯上这些地方，比起于这些曾经的‘市中心’用地，外边的地明显更便宜，更适合开发，所以这片区域便开始慢慢腐烂了，变成了老城区。
但对于一些中老年人来说，这里还算是城中心，所以附近的菜市场、超市什么的设施，还是相当齐全的，只是房子、道路什么的，看着都比较老旧。
“坐，坐稳了！嘶，老顾，你这是不是又重了。”
“当然没问题了，不，不就是跑步跑了一个多小时嘛，再来两个小时，我照样能载得动你！”
“什么意思，不相信我？我真的跑了，没偷懒！”
其实父亲并不重，自开始化疗以后，那体重是一天比一天轻。
所以主要的，还是顾琢自己的力气有些小了，蹬起脚踏板很是费力。
“你看吧，我让你多锻炼是对的。”
父亲在后头坐着，“我现在体重这么轻，你载着都骑得气喘吁吁的，将来交了女朋友，可别载不动人家，反而要人家来载你。”
“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年轻时，那可是天天打篮球的。”
“一米八大高个，你妈当初就是因为我长得壮实，这才追我的。”
“您可别吹了，我听我奶奶说，当年明明是你追的我妈。”顾琢随口回着，“还有，别以为我没看过你以前的照片，不是跟我一样，也是个瘦竹竿，看着比我还瘦呢！”
“那是以前的相机糊，像素不好，拍不出我的肌肉！”父亲辩解着，“别的不说，你记得以前小学的时候，我载你上学，那叫一个游刃有余，哪像你，车头都扶不稳。”
“怎么突然说这个。”
顾琢虽然是这么说，但脑海中也是不自觉回想起当时的画面。
好像确实是游刃有余的，那个时候还能单手把他抱起来。
但现在已经过了很多年，记忆也有些模糊，想起来的不多。
“不过你后来上了，好像是四年级，开始好面子了，就不让我骑自行车载你了。”
父亲又接着说着，“明明走几条小巷子，过个马路，几分钟的功夫，你非得让我骑个摩托，为了不逆行，还得特意绕远路，过几个红绿灯。”
“……”
顾琢不说话了，怎么说呢，小学生嘛，在同学面前，比起于一辆破自行车，那肯定是摩托车更有面儿。
接下来，父亲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说着以前的事情，说个不停。
谈及生活，顾琢没有像之前说起工作一样，不耐烦的打断他。
他默默的骑着单车，听着父亲说着以前的事情。
像这样的对话，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五年级还是六年级以后，自己都是跟着刘军他们几个人一起，走路上下学的，都不需要父亲接送了。
至于回家以后，虽然自己是走读，没有住校，但即使是回到家中，他们父子俩也仅是在吃饭时，有一两句的交谈，更多的时间，自己都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并且紧闭着屋门。
没什么好说的，父亲多数时候都不能理解自己。
同样，自己也理解不了他。
更确切的说法，也可以是能理解，但是接受不了。
“过几天要去参加节目？到时候去几天。”父亲坐在后头，问话的同时，又跟路边认识的一个中年人打着招呼，“诶，老刘，上班呢？手术，过几天吧，过几天。”
“刘叔好。”
顾琢先朝着那人喊了一声，这才回着父亲的话，“应该得等你手术完了再去。”
“至于去几天，到了地方参加预选赛，结束以后，还得签约什么的，肯定得要有几天的时间的，之后还有晋级赛、分区决赛、全国总决赛。”
“总之得有一段时间的，参加完可能更忙。”
“签约，嗯……你就没有想过失败吗？”父亲又问道，又看向旁边同样骑着单车，打着招呼的妇人，“娟姐，是啊，这臭小子非得在家里照顾我，都不愿意去读书。”
“爸，你听过我的歌，难道不好听吗？”
“好听是好听，毕竟你从小唱歌这方面就有天赋，可能是随了我。”
“那是！”
两人说着闲话，一路上，时不时跟熟悉的人打着招呼。
不过当父亲那些朋友们提起顾琢时，他说话便开始含糊起来了，只说是回家照顾自己，也没有说他想要辍学，想要直播，创业的事情。
照顾自己，那可以说是有孝心，这些老朋友羡慕都来不及。
可要是说这臭小子想辍学，不想读书了，那自己多半得被嘲笑，这臭小子在长辈的心中，多半也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顾家父子来到菜市场，把自行车停在附近后，顾琢在父亲的领路下走进菜市场，他是熟客，不少商户都认识他，喊着‘顾哥，今天还要鱼吗？’、‘今天的白菜不错，来瞧瞧……’之类的话。
“今天你来买。”
“唉，我都教了你多少次了，你得学会挑货，老张，你这小白菜怎么都焉了吧唧的。”
“记住，这边问问价格，那边再问问，货比三家是最简单的，还有，尽量找熟悉的老板，这几个老板跟我比较熟……”
不过父亲只是挥手跟他们无声的打了招呼，便带着自己在菜市场里挑挑拣拣。
顾琢没说话，默默跟在旁边看着。
菜市场里的气味，并不好闻，生鲜的海腥味、猪、牛、羊、鸡的肉膻味、白菜、卷心菜、包菜的土腥味，再加上夏季，那往来人身上的汗臭味。
这些味道混杂到一起，在这显得有些封闭的菜市场里，很特别。
不过顾琢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像这样陪父亲来买菜，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