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抗拒】
没有任何的前兆，顾琢的眼前，有些模糊，依稀只能看清是个过道。
是医院的过道。
他的身旁，似乎坐着爷爷奶奶、大伯一家。
好吧，就连刘军他们几个都过来了。
‘我在这里干嘛呢？’
顾琢有些恍惚。
他的记忆很模糊。
一直到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他才‘看到’自己匆匆从椅子上站起身，跟着旁边的人一起围上去，询问着医生一些什么。
整个画面都是第三人称视角，他没听清楚，自己上去问了些什么。
还没等顾琢再继续瞧下去，画面一转，便是父亲躺在病床上。
‘咦，爸在这里干嘛。’
顾琢更疑惑了。
画面里，自己站在病床前，正跟着旁边的堂哥说些什么。
父亲躺在病床上，却就连说话的力道，都有些微弱了。
整个人更是消瘦得不成样子。
还没等顾琢再细瞧，画面又是一转，自己正拿着盆子，帮父亲擦拭着身体，趴在他身边倾听着什么，接着是空荡荡的病床、坐在车上回家、灵堂……
很多很多的画面，在他的眼前浮现，还有很多很多听不清楚的话。
顾琢有些惆怅、有些压抑。
“小琢，小琢！”
恍惚间，顾琢只听到耳边有人喊了自己一声，猛地从梦里被惊醒。
仔细一瞧，自己是在车上，顺着车窗往外瞧，除了远处的商铺，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旁边，爷爷正坐在旁边。
前边，驾驶位上是大伯，副驾驶位是堂哥。
“没事吧，小琢？”
爷爷有些枯瘦的手掌伸过来，抵在自己额头上。
顾琢能感觉得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大汗淋漓。
“没事，就是做了个梦。”
他回着，或者应该说，自己又把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又在梦里经历了一遍。
顾琢从车窗往外瞧，任由夏季的暖风吹在自己的脸上。
这一个月的时间，他过得很是恍惚，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有些事情，是一早就有预料到的。
手术失败了。
当初医生也曾明确阐述过，手术的成功率，并且建议可以到羊城或者是申城、燕都那样的大城市去就医，成功率能提高不少。
但显然，他们家是没有这个能力去达成的。
而父亲也一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在手术失败后，他又在病床上躺了近一个月，直至离世。
接着便是在亲戚间，通告这件事情，在爷爷和大伯的协助下，布置了流程。
他们没有去殡仪馆，而是在爷爷居住的老宅里，请人来做了白事。
因为各自都有要忙碌的事情，所以白事用了最简洁的方式，只持续了三天。
白事结束后，又进行了火葬，并且把骨灰送到订好的坟山上。
那坟山算是公有的，鮀城这边有不少人家都葬在那里，他们顾家祖上也有不少人都在上边。
再之后，便是顾家招待着前来悼念的亲戚朋友们，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素斋饭。
总总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明明很重要的事情，但去回想时，却也就是短短的几个节点能记清楚。
“小琢，要不然还是去你大伯家住吧？”
等到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时，爷爷忽的开口说道，“你一个人住，爷爷不太放心。”
“是啊，小琢。”
大伯打开双闪，回过头，“你大伯母也不放心你一个人，一直说着让你跟我们一起。”
“你现在上楼把换洗的衣服拿上，今晚跟你堂哥睡一屋，凑合一晚。”
“他明天就去临安了，你以后就住他的房间。”
堂哥也插了一句，“电脑、空调，该有的东西，我房间里都有。”
“去。”
大伯瞪了他一眼，“把你那破电脑一起带去临安，别影响人学习。”
“不用，爷爷、大伯，我能照顾我自己的。”顾琢摇摇头，“我都十七了，要放在古代，我这个年纪都成家了，而且之前我还一个人去参加节目嘞。”
“确实，这可比我厉害多了。”
堂哥忍不住说道，“你当时去参加节目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
他还想说些什么，大伯的手掌已经抬起来了，吓得他不敢说话了。
“我也不劝你，从你初三的时候能从一个垫底的，逆袭到考上重点，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担当的孩子。”大伯看着他，“你可以一个人住，但是你一个星期至少来大伯家，或者去爷爷家吃一顿饭。”
“好。”
顾琢点着头，又把目光看向旁边面露担忧的爷爷，握紧他的手，轻声道，“您放心吧，我没事。”
“你这孩子……”
爷爷忍不住，声音都有些哽咽。
孙子表现得越懂事，他这个当爷爷的，心里便越难受。
“对了，你什么时候复学？”
大伯又问着，“我到时候送你过去，到时候得填些资料。”
他现在算是顾琢的监护人。
“……等过些日子吧，现在不是快暑假了嘛，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得交接。”
顾琢迟疑着回道，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曾经想要辍学的事情。
父亲隐瞒得很好，他只给周边的人说着，自己是为了照顾他才停学，并且开始工作。
反倒是自己，大嘴巴一个，有不少同学都知道自己辍学的打算。
是的，曾经。
顾琢要回去读书了。
或者说，这才是他原本的生活轨迹。
如果没有面板，就算父亲生病了，兴许自己也没有勇气辍学，更没有勇气提前去体会‘成年人’的世界。
自己就算担心，想要考虑未来。
可自己能做到的，应该也就是在学业上，满足父亲的愿望，考出好成绩。
除此之外，在没有勇气的情况下，自己能做到的实在有限。
“爷爷，你们也早点休息，别熬夜。”
下了车，挥手告别爷爷几人，顾琢转身进了小区。
‘有点安静。’
远离街道，他这才觉察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区里竟是变得这么安静。
明明以前，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小区里总能有些动静，或是一些像他们一样聚在一起玩耍的小孩，或是上下班的大人们。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片地区渐渐被称之为‘老城区’，就连一些住户也渐渐搬出去，住上电梯房了。
顾琢有点不喜欢夜晚了。
他闷头上了楼梯。
但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有些抗拒。
抗拒回到那个，已经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