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是天道先动手的！
六月初，晴天。
教室窗外，树上的蝉鸣一起一伏，伴随着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交织成夏日独有的摇篮曲，哄得人倦意上头。
沈乐趴在课桌上打了个哈欠，眯瞪着一双眼，怔怔地看着窗外的蓝天。
他最喜欢在这样的悠闲午后小觑一会。
唉，如果教室里不那么吵就好了。
沈乐偏过头，看了一眼闹哄哄的教室。
现在刚过午饭时间，从食堂归来的同学三五成群围在一起，都在激动地讨论着同一个话题。
“我天，这场灵灾的影响这么大吗？”
“你以为闹着玩呢，这可是今年咱们市里第一个‘厄难级’灵灾！”
“诶诶，你们看群里的现场视频，杭书雪也在，她跟武委老师都在接受采访呢！”
“杭女神怎么也去现场了？”
“她是咱们一中的武委学生主席，估计是去现场观摩学习了。”
“……”
教室里气氛热烈。
海城一中是市重点武道中学，学风尚武。
这些高三学生又都处于十七八岁的青春躁动期，面对‘灵灾’这种神秘又危险的突发大事件，他们非但不惧怕，反倒情绪都很亢奋。
同学们几乎从早上一直讨论到现在，恨不得跑到现场去凑热闹。
此时，同桌的蘑菇头男生看见沈乐醒了，也立刻伸来一只手，勾住沈乐脖子：“乐，早上出那么大事，你怎么还睡得着？”
没等沈乐回话，蘑菇头男生就挑挑眉：
“那可是你家杭女神哦，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关心？”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死党马上来劲了，拉长声音“哦~”了一句，个个脸上眉飞色舞。
如果是普通的高中男生，肯定要面红耳赤开始争辩了，但沈乐早已习惯。
但凡涉及到杭书雪的话题，这几个逼总会来上这么一段戏码。
沈乐也懒的搭理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同样人声鼎沸的走廊。
午后正是扎堆闲聊的时候，再加上有‘灵灾’这种爆炸性话题，一时半会怕是消停不下来了。
还是换个地方睡觉吧。
沈乐把手伸进课桌抽屉里面，从中抽出来一个松软雪白的大枕头，一把塞进衣服里，就晃悠悠起身了。
教室里出现枕头这种床上用品，显然有些违和，但周围的同学却都不意外。
沈乐喜欢睡觉，有一次老师问他怎么不干脆带个枕头来，这句话提醒了他，他后面就真的带来了。
同桌陈宝甲吐槽道：“不是大哥，你又去外面睡觉啊？”
沈乐“昂”地应了声，像孕妇一样搀着衣服里的枕头，就往教室门口走去。
看着那道慢悠悠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陈宝甲几人相互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看看吧，还得是我乐哥。”
“唉，这都快高考了，咱们一个个压力大成狗，都在愁能不能考上灵武大学呢，也就乐子哥还能这么无忧无虑的。”
“别的不说，这精神状态我是真的羡慕。”
“人家这才叫懂生活，甭管什么高考，什么灵灾的，照样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都不带内耗的。”
这时，有个脸上长雀斑的同学突然插了一句：“我要是家里没有人管，我也能这样。”
本来气氛还挺和谐的，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感受到大家转过来的目光，那个同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找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陈宝甲瞪了他一眼：“你这逼话，可别当着沈乐的面说。”
那人嘟囔道：“我知道，我又不傻。”
虽然已经同窗三年，但大家对于沈乐的过去却并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他以前家里好像出过什么事，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生活全都要靠自己。
沈乐之所以经常在学校里睡觉，也是因为他晚上要出去跑外卖赚钱的缘故。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伤疤，同学们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这些。
其实这年头，
像沈乐这样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孤儿，并不少见。
相比起其他人，他们往往要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甚至数倍的努力，才能在如今这个灵灾频发，物价飞涨，地下匪帮势力猖獗的灵气复苏时代，过上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如果沈乐晚上不拼命去送外卖，别说是考大学了，恐怕连高中的生活费都负担不起。
话题谈到这里，气氛已经有点沉了。
另一名同学叹了口气：“要我说，咱以后还是别老拿沈乐跟杭女神开玩笑了，再过一个月都要毕业了，俩人没那方面的情况还好，要是沈乐真的喜欢人家，这个心结不得留一辈子。”
“你们说……他俩真的有情况？”陈宝甲有些愧疚地挠挠头，毕竟每次都是他先起哄。
其他几人白了他一眼，异口同声：“废话。”
那可是杭书雪。
人家出身世家，相貌顶美，又是武委学生主席，早就拿到了“两大院”的保送资格，妥妥的天之骄女。
关键人家性格还特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在学生时代遇见这么一位各方面都几乎完美的白月光，这谁能不迷糊啊。
杭书雪喜不喜欢沈乐不好说。
咱乐哥，铁暗恋的。
说起来，这两人之所以会有交集，也是缘分使然。
三年前，灵境发生大坍缩，对全世界都造成了巨大冲击。
当时作为市重点武道中学的海城一中，也承担起部分社会责任，从灾区招收了一批无家可归的贫困生，为他们免去三年学费和住宿费。
并且还开展了“一帮一爱心活动”，安排一些优秀学生去帮助那些贫困生，让他们更快地适应学校生活。
沈乐当时就在那批贫困生之中，而且恰巧匹配到了年级第一的杭书雪，两人就这么组成了学习小组。
本来这也是学校的一个纸面工程，大家都是走个形式，并没有强制要求有什么成果。
但杭书雪却很负责，一直在抽空辅导沈乐。
时间久了，两人也慢慢从同学变成了好朋友，上武道课时，经常能看到杭书雪跑来找沈乐一起玩。
这当时可把陈宝甲等人还酸的不行。
当然现在也酸。
只不过因为经常代入沈乐，所以现在不免有些感同身受，心中唏嘘。
一切马上要结束了。
高中生涯只剩下最后的一个多月。
到时候，每个人的命运都会迎来一生中最重大的转折。
以沈乐这几次武道模拟考试的成绩。
他大概率是摸不到灵武大学的门槛的，更别说追着杭女神去“两大院”这种世界顶尖的武道学府了。
考上文化大学，毕业后进入社会成为牛马，是他的命运，也是大多数普通学生的命运。
一个是还在为生存而努力的普通人。
一个是注定会惊艳未来时代的天之骄女。
在高考结束的那一刻，两人原本课桌咫尺之间的距离，马上就会变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杭书雪自然是平步青云，九天揽月，去见识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了。
沈乐却只能在原地。
这是青春的遗憾，更是青春的诅咒。
到时候，年少时那份真挚而青涩的情感，只会变成生锈的铁针，在未来每一个回忆的深夜里刺痛心脏。
大家不是第一次谈到他们两人的可能性了。
起初还有某些女同学喜欢磕沈杭CP，坚定认为两人最后肯定能走到一起。
但随着毕业时间临近。
大家对于灵武大学的了解越多，便越不再去提及这件事。
差距实在太大了。
武者和普通人，完全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仙女下凡与年轻樵夫长相厮守，柴米灶台，那只是浪漫的神话。
“沈乐其实没有错，错的是人家杭女神。”
一位同学叹了口气，
“流浪小狗本来是不可怜的，但你过来摸一下它又走了，它才会变得可怜。”
听见这句话，本来就难受的陈宝甲，啪地一下捂紧胸口，都要哭了：
“不行，不能再代入了，太痛了，乐子，爸爸心疼你啊！”
……
沈乐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可怜的流浪小狗。
此时的他，已经从综合楼下来，穿过操场和武道场，一路走向食堂后山的小树林。
那里有一片很少人知道的树荫草坪，是他常去的午睡据点。
昨晚的一场雨洗去了酷暑的热气，今天的空气都是清爽的，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沈乐悠悠漫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舒服地微眯起眼睛。
这简直是户外午睡的极品天气。
明天又是周末了，几个正在追的综艺和动漫都会一起更新，到时候得整一筐零食跟冰镇可乐，好好放松一下。
他已经开始满心期待。
路过食堂的时候，大厅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着午间新闻。
顾白抬眼看了一下。
电视画面中，正是这次灵灾的现场。
“我们现在位于北桥区的事故地点，大家可以看到，整个街区的市民已经完全疏散，市灵调局、治安局抽调的数百名一线高级作战人员，已经进入灵境，开始对灵灾事故进行紧急处理，预计会在今晚完成界壁修复。”
镜头前的记者拿着话筒说道。
记者的后方是一片破碎的街区废墟，四周都用警戒线围了起来。
在废墟的最中间，则竖立着一片流转着白色光泽的巨大镜面，就像是三维世界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二维空洞，诡谲神秘。
那就是灵境的溃口。
看着那块熟悉又神秘的白色镜面，沈乐也是稍稍恍神。
随后，他眼神里露出一抹怀念的神情。
灵境啊……
自己的快乐老家。
算起来，自己离开灵境也已经有三年之久了。
在里面打来打去的那些日子，已如同过眼云烟。
至于前世的记忆，那就更久远了。
其实沈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定义为穿越，还是转生。
总之他的这一世，是在灵境中出生的。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只有一个小不点的婴儿躯体。
至于他这个白白嫩嫩的人类小鼻噶，是如何在浩瀚无垠，大妖肆虐，恐怖丛生的灵境深处活下来的。
只有一个令人寂寞的原因。
——无敌。
从婴儿时期开始，他就已经拥有了超乎常理的浩瀚伟力，而且随着年龄变大，那股力量还在不断增长，越来越难以控制。
打个喷嚏毁掉一个妖魔老巢，都是顺嘴的事。
沈乐从小就跟那些怪物打架，从一岁开始，一路打到十几岁。
灵境无垠无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打下过多少地盘。
直到打穿天道之后，才被封号了。
不过也算因祸得福，跟天道的那场大战结束后，沈乐通过灵境溃口，发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终于得以投入文明的怀抱。
当了十几年的野人，好歹也是回归日常了。
他很喜欢，也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电视上的新闻画面还在放送。
顾白倒也不着急去睡觉，他在食堂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看新闻。
刚才陈宝甲他们一直吵着说杭书雪也上电视了，不知道在这还能不能看到她。
可惜的是，
记者在反映完现场情况后，电视台就将画面切回了新闻直播间。
“感谢本台记者为我们带来的现场最新情况。”
“自三年前灵境坍缩以来，我市共发生超过四百宗灵灾事故，每年的同比数量，都呈现出快速上升的迹象。”
“很多市民都在担心，事态会不会一直恶化下去，我们今天特地连线到来自‘两大院’之一的真武灵院的杨承天教授，给观众朋友们答疑，欢迎杨教授。”
主持人说完，电视画面右上角的连线小窗口，便出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
杨教授跟观众们简单打完招呼之后，也不说废话，直接从旁边拿来一个球体模型。
模型酷似鸡蛋的横切面，是一个大圆圈套着小圆圈。
“要想了解事情的根本原因，我们还得从两个世界的基础原理开始讲起。”
“灵气复苏已有百年历史，但还有很多朋友没有清楚，灵境到底是什么，灵灾又是如何发生的，老头子我先简单给大家科普一下。”
“大家看一下我手上这个模型，很像一个大鸡蛋对吧？”
“我们的现实世界就是这个鸡蛋黄，而灵境，就是外面的这一圈鸡蛋清。”
“这两个世界各自独立存在，又互相接壤，中间由一层神秘的空间物质隔开，也就是大家熟知的‘界壁’。”
“因为界壁的厚度不同，有些较为薄弱的区域，偶尔会出现破溃，导致‘蛋清’渗入‘蛋黄’，原本生活在灵境中的怪物，因此跑到现世作乱。”
“这个现象，其实就是我们所称的‘灵灾’。”
“大家都知道，灵境出现在上百年前，给我们带来了灵气复苏，也度过了一段相对漫长的平稳时期。”
“可为何会突然发生大坍缩呢？”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有一股无形的神秘伟力，突然出现，并且开始全方面的从外部挤压灵境。”
“在这个过程中，界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所有的薄弱之处，都同时破溃，导致巨量的灵境一口气渗入现世，这就是大坍缩。”
主持人问道：“杨教授，那您能不能跟我们解释一下，那场大坍缩，最后究竟是如何修复的呢？”
杨教授：“其实背后的原因，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复杂，就是挤压灵境的力量消失了。”
“那股力量一消失，所有渗入“蛋黄”的“蛋清”，自然也就顺势缩了回去，只是大量的界壁破溃还在，这就是为什么近年来，灵灾事故急剧增加的原因之一。”
主持人：“杨教授，那股神秘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呢？”
被问及核心问题，杨教授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
“灵境的隐秘太多了，我们目前已探明的区域，恐怕还不到百分之一。”
“那股神秘力量的来源，暂时也无从探究，不过这几年我们派出的调查组，倒是在灵境中发现了很多的蛛丝马迹，只是暂时还不方便跟大家公布。”
听到这里，沈乐也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神秘力量在这呢。
但这事吧。
其实真不怪自己。
那时候的天道已经被污染了，如果不处理掉的话，只会造成更大的毁灭性灾祸。
而且，自己可是正当防卫。
谁让天道先动手的。
电视里。
杨教授又开始科普起了其他相关知识。
沈乐对老头刚才提及的‘蛛丝马迹’还挺感兴趣的。
他也想知道灵境异变的根源，不知道官方查出来什么没有。
可惜对方并没有再透露下去。
沈乐不再守着电视机。
他离开了食堂，接着走向后山小树林。
但就在沈乐走后。
电视里的节目连线画面，突然被后台导播给切掉了。
节目观众们一脸懵逼，主持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问一下后台，她就在耳麦里收到了什么消息，脸上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连忙对着镜头说道：
“现在紧急插播一条避难通知……”
……
……
后山。
树影婆娑。
这里的蝉叫的更响了。
蝉鸣是专属夏天的背景音乐，虽然很吵，但却有种莫名的舒适和协调，能让人放松下来。
空旷的树荫草地上，沈乐已经开始享受独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午休时间。
他将枕头放在草地上，用双手捏了几捏，把它码正，然后美美地躺了下去。
“呼……”
后背卧在柔嫩微凉的草坪上，沈乐像漏气的轮胎那样慢慢吐出一口气，全身都像卸下了重担那样，缓缓松软下来。
微风轻拂，枝叶缝隙中漏下的碎光像一群精灵，争先恐后在他脸上跳跃。
是时候，来一发酣畅淋漓的午觉了。
但是刚眯眼，沈乐就听见学校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呜——！”
“呜——！”
尖锐的警报声丝毫没有停息的迹象。
沈乐哗啦一下仰卧起坐，满脑问号。
啥情况？
防空警报怎么响了？
……
灾难是突然发生的。
此时的整个北桥区，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恐怖的音啸声，警报声，人群尖叫声，汽车急促的鸣笛声，胡乱交织在一起，就像突发的疫病一样，在城区中快速感染传开。
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
都是因为城市上空，那头横掠而过的巨大狰狞黑影。
“通知海城全体作战人员！”
“411号灵境入口发生最新灾情，一头厄难级大妖突破封锁，入侵城市上空，妖魔种族为龙鹰。”
“现在启动二级响应！”
“所有休假人员立刻返岗！”
此刻，海城市每个一线人员，都收到了来自作战部的命令。
而在灾难发生的第一时间。
就有数十道矫健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厦的楼顶之上。
这群人在各个大厦楼顶之间跳跃，紧跟着天空上那片黑影，速度竟然没有逊色太多，可见其肉身素质之强大。
为首的魁梧中年人身穿黑色大衣，经过一次长距离跳跃之后，稳稳地落在了一幢居民楼天台的水塔之上。
他已经领先了其他队员足有两公里，跟龙鹰的距离最为接近。
“龙鹰正在攀升高度，如果它下降到百米以内，我们二大队可以应付，但它现在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攻击范围，我们需要对空力量。”
中年人对着通讯器说道，抬头看着天上的巨影，眉头紧蹙。
这头妖魔入侵的太突然了。
灵境入口几乎没能进行有效阻拦，就让它堂而皇之地闯入现世。
现在海城的绝大部分有对空能力的强者，几乎都投入了灵境，现世这边防备太弱，这才给了龙鹰可趁之机。
他现在最担心这头龙鹰对地面发动音啸。
如果真是那样，恐怕明天医院的耳鼻喉科跟玻璃厂都要爆单了。
就算这一次没有造成伤亡，放任这么一头巨兽在城市的上空盘踞，影响也十分巨大。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声音：“总部已经向东江市请求增援，他们那边的人最快赶到也要二十分钟。”
“尽快，它往南边去了。”
中年人说完，身影便如同一颗炮弹出膛，再一次腾空跃起，紧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