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克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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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太阳岛

阿尔曼领着于翔一和竹芷岸拐进场部旁边的一处胡杨林里,将手提袋递给于翔一。

于翔一问道,“什么东西?”

阿尔曼故作神秘道,“你的最爱。”

竹芷岸不明所以,于翔一笑道,“太好了,好久没吃这个了。”

竹芷岸问道,“什么东西?”

于翔一笑道,“芷岸,你绝对也喜欢。”说着,忙在地上挖坑。又对竹芷岸道,“芷岸,别愣着,去捡些柴火来。”

竹芷岸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尔曼笑道,“野猪肉。”

“野猪肉?!”竹芷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尔曼,你从哪里弄的野猪肉?”

阿尔曼笑道,“老林昨天天又撞死了一头野猪,他把猪肉分成了三份,他自留一份,静姨那一份,还有一份给了我。”

竹芷岸嗫嚅道,“可这个肉。”

阿尔曼知道竹芷岸心中所想,柔声道,“芷岸,这野猪自古就生活在塔里木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是大自然的礼物。我知道南方的朋友吃不惯羊肉,肉食来源主要是猪肉,你来农场这么久了没吃猪肉,今天好好吃一下。”

正在挖坑的于翔一笑道,“芷岸,别不好意思,野猪肉我都吃了好多次了,烤野猪肉很好吃的。”

竹芷岸笑道,“那我今天整好尝尝。”

当下于翔一挖好了坑,竹芷岸捡来柴火,于翔一挑上一支长长的木棍叉上野猪肉,架起火来烤。不一会儿,野猪肉的香味便飘了起来。

竹芷岸赞道,“好香呀!”

于翔一笑道,“也不看看是谁烤的。”

于翔一撕下一大块猪肉递给竹芷岸,竹芷岸道谢后接过嚼了嚼,阿尔曼问道,“味道怎么样?”

竹芷岸道,“味道挺好的。”

阿尔曼笑道,“那太好了,我也尝尝。”

看着竹芷岸吃惊的眼神,阿尔曼道,“维吾尔族并不是天生的穆斯林,信教的同胞有他们的习惯,不信教的也有他们的习惯,尊重是相互的,相互尊重才是尊重。”

于翔一道,“对呀,就像在内地,有很多老头老太太吃斋念佛,但是他们念完佛之后还得给家人做饭,并不矛盾。”

阿尔曼道,“人民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了人民。我们国家是自由、民主的国度,不管什么民族、信仰各种宗教,都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成为家人和朋友。其实尊重就是互不干涉,求同存异。”

于翔一笑道,“吃块猪肉都能吃出这么长篇大论,快吃吧,再不吃可就全进我的肚子了。”

阿尔曼从于翔一手中抢过野猪肉,直接塞进了嘴里,竹芷岸见状赶紧抢剩下的,于翔一叫道,“你俩比戈壁滩上的狼还可恶!!”

阿尔曼和竹芷岸哈哈大笑,三人抢作一团。

吃完野猪肉,竹芷岸发现此处的胡杨林比别处更为别致,且地形独特,如同塔里木河中的一个岛屿一样,便开口问道,“这里的胡杨跟别处的不一样,就像长在太阳里一样。”

阿尔曼笑道,“芷岸就是会形容,此处正是太阳岛。”

竹芷岸问道,“太阳岛?”

阿尔曼道,“是呀,这块区域从眺望台上看起来特别像太阳,这块的地暖又是整个塔河最好的,冬天周围的河水都结冰了,这块区域却没有结冰,所以称之为太阳岛。”

于翔一道,“太阳岛一年到头都静悄悄的,到了胡杨节那天就热闹的很。”

竹芷岸道,“我在内地的时候听说过胡杨节,一直都没机会见识,没想到能够在举行胡杨节的地方工作。”

阿尔曼道,“这就是宿世的缘分了。”

竹芷岸盯着阿尔曼看,阿尔曼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竹芷岸笑道,“我是好奇,阿尔曼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是不是校草?追你的女生应该特别多吧。”

于翔一“哈”的一声笑起来,阿尔曼脸红了半边。

于翔一笑道,“芷岸,你说的太对了,阿尔曼从小到大给他写情书,送小礼物的女生那可以从太阳岛排到月亮湾,不过嘛。”

于翔一一脸坏笑得盯着竹芷岸道,“芷岸,你的魅力也不小,可以让枯树发芽,铁树开花。”

竹芷岸听得莫名其妙,问道,“我怎么了?”

于翔一坏笑道,“昌老婆子对着你撒娇卖俏,这不就是让枯树发芽,铁树开花,哈哈哈。”

竹芷岸反讥道,“那个老女人只要是个年轻的男人她都会这样吧,也算不上我的魅力大。”

于翔一道,“那个老女人只要见到个年轻小伙子就喜欢动手动脚,真是饥渴难耐,她都找了个民工当姘头,还不知足。”

阿尔曼道,“我之前看过《性经验史》,书中有过这方面的内容,昌贵找民工纯粹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这是最纯粹的欲望,但在昌贵内心深处其实是对民工及其反感的。就好比我们不喜欢吃药,但我们知道只有吃了药身体才会好,而生理上又会对吃不喜欢的东西感到恶心,所以我们就会在吃药的时候想象自己在吃最喜欢的东西,昌贵跟那个民工也就是这么回事。”

于翔一道,“真恶心!估计她跟她的姘头发生关系的时候,把她的姘头想象成我们了!那老婆子还特别喜欢秀恩爱,动不动就说‘我们家老公如何如何?’人前要做出恩爱状,人后民工图她的钱和房子,她图民工给她解决生理需求,所以最后表成个变态。”

竹芷岸叹道,“果然,过的好不好,从脸上是可以看出来的。”

于翔一道,“那可不,那老婆子经常炫耀自己花多少钱做美容,看上去还是那么老,静姨比她还大着几岁,看着可比她年轻多了。”

阿尔曼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过的怎么样,其实自己最清楚。关键还是得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才行。”

竹芷岸笑道,“阿尔曼一直都清楚自己想要的吗?”

阿尔曼望向远处静静流淌的塔里木河道,“阿帕生了阿力木之后就去世了,家里就太奶奶一个女人,带着我们两个小的很吃力,好在农场的亲人们时不时搭把手,把我们两兄弟带大,我小时候来太阳岛玩,看着塔里木河就想,即使将来出去读书,读完了之后,我也要回到家乡,回到塔河,来建设家乡。所以毕业的时候,其他同学很纠结,很犹豫,但我丝毫没有犹豫,毕业就回来了。”

竹芷岸赞道,“阿尔曼真有觉悟,也足够清醒,能够认知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于翔一道,“自己认清自己想要什么,再着手去实现就行了,这山望着那山高,最后什么都没有。就像那昌老婆子,其实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就是家庭和睦,夫妻恩爱,共享天伦。可是这老婆子什么都没有,一大把年纪要家庭没家庭,要事业没事业。”

竹芷岸笑道,“看来翔翔对昌贵很有意见呀。”

阿尔曼道,“那个时候翔翔刚过来参加工作,上面问他人到了没有,他不认识昌贵,就说没到,结果昌贵把翔翔给骂了一顿。”

提起当时的事,于翔一依旧愤愤不平,“当时我都跟她道歉了,她还冲我发脾气说,‘我很生气!’,呸!什么东西!”

竹芷岸叹道,“难怪说,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是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阿尔曼笑道,“曹公在几百年之前就得出了结论,宝珠—死珠—鱼眼睛。”

于翔一笑道,“也不是出了嫁,上了年纪就是鱼眼睛,太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就没有变成鱼眼睛,这才是优雅的老去。”

说起老太太,竹芷岸赞道,“太奶奶果真是颗明珠,难怪阿尔曼和阿力木都这么优秀。”

阿尔曼道,“其实太奶奶是我爷爷的继母。”

于翔一是早就知道的,竹芷岸是头次知道,惊道,“还有这个缘故?”

阿尔曼道,“太奶奶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大学生,在BJ读书的时候,和太爷爷以及我的亲生太奶奶是同学,后来亲生太奶奶去世,太奶奶和太爷爷就结了婚,后来在特殊时期太爷爷去世,太奶奶就带着爷爷来到了塔河。后来爷爷奶奶走的早,我爸他们几兄弟也都是太奶奶带大的。”

竹芷岸赞道,“太奶奶果真是正宗的大家闺秀,宠辱不惊。”

于翔一道,“这才是真正的优雅、知性、温柔,哪像那昌老婆子。”

阿尔曼道,“人和人之间亲不亲的,血缘关系并不是决定因素。”

三人说着话,只听一阵儿童读书声传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只见马淑真领着一群孩子从小溪边绕了过来。

于翔一挥手喊道,“淑真!”

马淑真听到于翔一的喊声挥了挥手,带着孩子们走了过来。

马淑真笑道,“翔翔,你们又在这烧烤?”

于翔一笑道,“可不是,淑真,你来晚了,我们都吃完了。”

马淑真笑道,“就算我来的早,这么点肉也不够分吧?”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竹芷岸几人得知马淑真带着孩子们过来太阳岛上户外实践课。

马淑真道,“芷岸,你是内地过来的大学生,不如给孩子们讲讲内地的见识吧。”

竹芷岸笑道,“我不知道从哪里讲起。”

阿尔曼提议道,“芷岸,你的声音好听,不如给孩子们朗诵一下你最熟悉的《岳阳楼记》。”

竹芷岸道,“这个提议好,我最擅长这个了。”说完,立刻开始运气,深情并茂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原本还在打闹的孩子们听到竹芷岸浑厚且抑言顿挫的声音,瞬间被震住,安安静静的听着竹芷岸朗诵。

竹芷岸看着孩子们天真的脸蛋上专注的神色,更加用力朗诵,“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竹芷岸朗诵完,孩子们鼓起掌来,竹芷岸向孩子们鞠躬答谢。

马淑真笑道,“芷岸,真看不出,你的声音真的好好听,是不是学过播音主持?”

竹芷岸笑道,“跟着音乐学院的同学练过一点点。”

马淑真笑道,“难怪声音这么好听。”

竹芷岸三人起身向场部走去,马淑真继续带着孩子们在太阳岛玩。

三人回到场部商量起棉花采摘的事,已到棉花采摘的时候,农场的采棉机该如何分配使用,路线图如何行驶,都是事情,茅柴想着锻炼年轻人,便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阿尔曼三人。

正在商量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日落,终于将大概的方案商量好了。突然马淑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看到慌乱的马淑真,于翔一打趣道,“淑真,难道后面有人追你吗?”

阿尔曼嗔道,“你让淑真说。”

马淑真眼角带着泪花,上气不接下道,“伊利亚不见了!”

“谁不见了?”

“伊利亚是谁?”

马淑真哭道,“伊利亚是我们班的孩子,今天带着他们去太阳岛玩,回来的时候发现少了个孩子,就是少了他。”

阿尔曼问道,“是在太阳岛丢的?还是回来丢的?”

马淑真哭道,“从太阳岛往回走的时候我点了人数,人数是对的,回到学校之后,发现少了一个。”

阿尔曼道,“咱们发动农场的人一起去找,得赶快找到,天马上就黑了,狼就要出来了,越晚越危险,快走。”

四人出门,阿尔曼跟茅柴说明情况征得同意后,走到广播室,先用维语通知了一遍找人的事情再用国语通知了一遍,然后和场部的众人一起向太阳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