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铃铛坡
西远边跑边哭来到了铃铛坡,铃铛坡处在沙漠边缘,时不时有风吹过,铃铛随风舞动,清脆动听。
西远听着铃铛声忍不住哭道,“水哥!我好想你呀!”
铃铛声声,似在回应,西远痛哭不已,哭声夹杂着铃铛声,风儿吹,似要把思念传至苍穹,南方在沙丘旁见西远止了哭,走了出来。
西远道,“对不起,我又这样了。”
南山道,“没事,这样你也舒服点。”
西远道,“对不起,我拖累你了。”
南山道,“咱们领证那天就说过,以后再别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咱们是一家人,这是上天的缘分。”南山说着坐到了西远旁边,握住了西远的手。
西远道,“我总是想起水哥,我这样做太对不起你了。”
南山柔声道,“他是我们共同思念的人。”
听到这话,西远不说话了,南山道,“能够成为兄弟和夫妻都是前世的缘分,这个缘分是割舍不了的。”
西远道,“如果不是我们娘几个,你就到内地大城市去发展了,不会留在农场守着我们几个过活。”
南山微笑道,“大城市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农场也有农场的好处,在农场我们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如果去了大城市,可能也就逢年过节可以见面,再说对孩子们而言,最好的教育就是陪伴。”
南山又道,“其实我之前的想法就是找个贤惠的妻子,在农场离爸妈不远的地方盖一座房子,然后和和睦睦的生活下去,爸妈觉得我的想法没志气,让我出去闯,后来哥哥出了事,爸妈也后悔了,叫我回来,我其实巴不得回来,这样挺好的。”
西远失笑道,“你总是这么乐观,跟他一样。”
南山道,“哥哥在世的时候说过,人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功就是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做自己喜欢的事,哥哥这一生是成功的,他既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又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西远道,“你们哥俩都是这么通透。”
南山道,“他是快乐的走的,我们也要过的幸福,这样才对得起他。”
西远垂泪不语。
南山继续道,“就像工作一样,都说爱一行干一行,可绝大部分人都是干一行爱一行,无法做到爱一行干一行,都是工作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工作。同样的,也是家人选择了我们成为家人。”
西远道,“你的意思是?”
南山抓紧西远的手道,“你跟我是前世的缘分,先成了我的嫂子,再成了我的妻子,终究我们都是一家人。”
两行清泪从西远的脸颊流下,南山轻轻吻过,将眼泪一滴滴收下。铃铛随风飘动,似在回应。
南山柔声道,“你看,哥哥也在笑,他一直与我们同在。”
西远含泪看向铃铛,叮铃铃~叮铃铃~仿佛在与人言语。
西远道,“当时妈妈跟我说这个事,我一时半会不能接受,后来想了想,跟你在一起,对孩子们是最好的,对不起,我首先考虑的是孩子们,而不是你。”
南山笑道,“这个是自然的,当妈的永远都是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就像妈妈小时候推着小车去卖东西,她还是会把哥哥放在小车上再背着我,当妈的永远都是想着孩子,这是母亲的天职,其实,妈妈刚我说这个事,我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两个孩子。”
西远吃惊的看着南山。
南山道,“他们是我哥哥的骨血,就跟我的孩子是一样,你改嫁带着他们去谁的家里我都不放心,只有我亲手照顾他们我才能放心。”
西远道,“委屈你了。”
南山道,“这不算委屈,是我该尽的义务,人到这世界上走一趟,并不是单独的一个人,有很多责任和义务,从小到大有什么好东西哥哥都是让着我,当时家里只能供一个人上大学,哥哥却让我去了,其实从小到大,他的成绩都比我的好,他跟我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他没尽到的责任和义务由我来尽。”
西远含泪道,“我们要好好的活才对的起他。”
南山笑道,“翔翔这家伙那天说咱俩就像酸梅巧克力。”
西远破涕而笑,“为什么是酸梅巧克力?”
南山笑道,“刚开始的时候很苦,吃着吃着就甜了,突然冒出来一颗酸梅,酸的人眼泪都下来了。”
水渠旁的杂货铺里,于翔一和竹芷岸帮着收拾碗筷,代若抱着孩子歉意道,“真不好意思,叫你们过来吃饭,结果还让你们收拾。”
竹芷岸道,“没事的,顺手的事。”
于翔一也道,“是呀,这又不是什么重活。”
代若看着远处,心中惆怅。
南天道,“你抱着孩子进去休息吧,忙了大半天了。”
代若道,“这两个孩子没回来,我不放心。”
南天道,“别太担心,都是当爹当妈的人了,不会寻死觅活的。”
代若道,“但愿能把这碗苦水熬成蜜。”
于翔一看向远方笑道,“您看,蜜糖回来了。”
南山牵着西远的手从水渠边走了过来,代若忙迎了上去关切问道,“远儿,看到你回来我就放心了。”
西远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这时怀抱里的孩子哭了起来,代若道,“孩子还是要妈妈,估计是饿了。”
西远忙从代若怀里接过孩子,抱到屋里去喂奶。
南山道,“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辛苦了。”
竹芷岸摆摆手道,“没事,西远没事吧。”
南山道,“没事了。”
于翔一道,“可是去铃铛坡了?”
南山点了点头,于翔一道,“铃铛坡可真好,不管心情多差,去到那里心情都好了。”
竹芷岸道,“上次去那是晚上,没看太清,翔翔,咱们去看看。”
于翔一道,“好呀,正好我也想去。”
收拾完碗筷,于翔一领着竹芷岸朝铃铛坡走去,穿过怪柳环绕的盐碱地,到了沙漠边缘,一连串清脆的声音传来,竹芷岸睁眼一看,无数的铃铛随风而舞。
竹芷岸道,“这就是铃铛坡,真好。”
于翔一扯住一个铃铛道,“有什么好的,风沙这么大,刮了一身的土。”
竹芷岸道,“铃铛的声音真好听。”
于翔一道,“农场的人都说铃铛坡是可以寄托思念的地方,要是想谁的话,冲着铃铛说,风吹动铃铛就是在回应,铃铛响就是带走了思念。”
竹芷岸笑道,“农场的人还怪浪漫的。”
正说着只听见传来断断续续女子歌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竹芷岸不由听愣了,于翔一道,“应该是高老师。”
竹芷岸问道,“高老师?”
于翔一道,“高老师是农场退休的老师,她的儿子特别优秀,国内的重点大学毕业后,去了美国读研,后来又去了德国读博。”
竹芷岸赞道,“可真厉害呀!”
于翔一顿了顿道,“只不过。”
竹芷岸问道,“只不过什么?”
于翔一道,“高老师的儿子去年冬天去世了。”
“啊!”竹芷岸惊的说不出话来。
于翔一道,“是患癌,当时已经是晚期了。”
竹芷岸道,“这么优秀的孩子,当妈的怎么受得了。”
于翔一道,“高老师差点就没挺过来。”
竹芷岸道,“遇到这种事哪个当妈的可以挺过来,况且还是这么优秀的孩子。”
于翔一道,“高老师的儿子临终前要她好好活下去,高老师为了儿子,重新振作起来,只不过每次想起儿子,就会到铃铛坡这儿来。”只听断断续续的歌声又传过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只见一人从沙丘旁绕了过来,于翔一忙叫道,“高老师。”
高雅亦见到于翔一笑道,“翔翔,好久不见了。”
于翔一笑道,“好长时间没见您了,去哪里了?”
高雅亦道,“去了趟WLMQ,才回来。”高雅亦见于翔一旁边有位年轻小伙子便问道,“这位是?”
于翔一拉过竹芷岸道,“这是我的兄弟竹芷岸,内地来的高材生。”
竹芷岸道,“高老师好。”
高雅亦道,“从内地来到南疆来工作,真不错,好好干,建设好边疆。”
竹芷岸道,“努力。”
于翔一道,“高老师最喜欢来铃铛坡了。”
高雅亦道,“是呀,每次想他的时候我都会来铃铛坡。”
竹芷岸道,“高老师,我很能体会到您的心情,我妈妈也是老师,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高雅亦叹道,“世上的事总不能十全十美的,就像农场的瓜果要是熟了,就离掉落不远了。”
于翔一道,“我妈就说宁愿我平庸一点,健康就好,不强逼我。”
高雅亦道,“孩子的优秀从来不是逼出来的,是从小到大,及其自律而来的。疾病面前,人人平等。不会因为平凡就不生病,也不是太优秀都会得病。这个世界,不努力也会活,但活的质量肯定不同。人生短短几十年,青春就是用来奋斗,而不是享受的。年轻人,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在不透支体力的情况下,还是多多努力的好。”
于翔一讪讪道,“是我想左了。”
高雅亦柔声道,“这个时代愿意像你们这样扎根基层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你们愿意在南疆基层奉献你们的青春是很可贵的,你们跟我儿子一样的优秀,都是祖国的栋梁。”
于翔一笑道,“我就喜欢听高老师说话,声音好听又有道理。”
高雅亦笑道,“翔翔就是这么会说话。”又对着铃铛道,“博儿,在天有灵保佑这两个弟弟顺遂平安吧。”
忽而一阵风刮了过来,整个沙丘的铃铛随风响动,高雅亦含泪道,“博儿,你听到了,晚上快来娘的梦里。”
竹芷岸和于翔一伫立在一旁,两人明白一位母亲的丧子之痛不是旁人的只言片语可以安慰的。
于翔一道,“高老师,还以为您会留在WLMQ,没想到您回来了。”
高雅亦道,“WLMQ再好也没有农场好,农场是我的家乡,还是回到家乡好。”又对竹芷岸道,“小竹来到农场还习惯吗?”
竹芷岸道,“习惯,高老师是教哪个科目?”
高雅亦道,“英语。”
竹芷岸喜道,“跟我妈是一样的,我妈也是英语老师。”
高雅亦道,“那可真是巧了,还真是有缘。”
竹芷岸道,“可不是嘛,所以我见到高老师倍感亲切。”
高雅亦笑道,“我也是,所谓一见如故便是如此。”
于翔一笑道,“那我可是捡来的了。”
高雅亦笑道,“你个贫嘴的,听说代若他们回来了,把孙子也带回来了,我去看看他们。”
于翔一道,“我们刚从那儿过来,代姨又添了个可爱的孙子,高兴的不得了。”
高雅亦道,“那我可得去瞅瞅了,回见。”
“回见,高老师。”
看着走远的高雅亦,于翔一叹道,“高老师真是够坚强的。”
竹芷岸道,“当妈的遇到这种事,到最后闭眼的时候心中也放不下。”
于翔一道,“代姨也是这样。”
竹芷岸叹道,“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当妈的永远都在担心孩子。”
于翔一道,“我刚来的时候很不适应,不过很快就习惯了,因为农场的这些妈妈们真是不错。”
竹芷岸想起一人道,“那昌贵的女儿听说也在外地工作,她还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
于翔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之前那个老女人刚来农场的时候还算好对着我们说自己的女儿在外地工作,所以自己要对别人好点,就当为自己的女儿积德行善,谁知不过三天就原形毕露。”
竹芷岸问道,“怎么个原形毕露?”
于翔一道,“那天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带了蛋挞要给我,我当时在村里就说不麻烦了,结果她在电话那头又吼又骂,我当时烦死了,也骂过去了,她才闭嘴,谁知。”
竹芷岸问道,“谁知如何?”
于翔一道,“她竟然哭哭啼啼的去找老茅告状,说我骂她,至她的关心于不顾,真是让人无语又恶心。”
竹芷岸道,“她所谓的关心只是她一厢情愿觉得是关心,别人压根不需要,甚至是一种打扰,而且不容许他人拒绝,一旦他人拒绝就要死要活的撒泼打滚,弄的别人难堪,自己尴尬。”
于翔一道,“芷岸,你这话真说的我心坎里去了,她的这种认知就是她单方面付出,别人必须千恩万谢的接受,一旦别人不接受,她就采取极端行为。”
竹芷岸道,“这就是认知障碍,将自己的快乐完全建立在别人的身上,过度依赖他人的认可和接受来确认自我价值时,一旦遭遇拒绝,感到极大的挫折和自我价值的丧失,从而产生极端情绪反应,说白了还是内心空虚导致。”
于翔一道,“这种人女人一没文化,二没事业,三没家庭,四没有生存压力,自然空虚寂寞了。”
竹芷岸笑道,“翔翔,你这话说的。”
于翔一笑道,“我这叫话糙理不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