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乞丐?皇帝?
时值正午,一烈日高悬于苍穹之中,万里无云。灼目的阳光犹如一条条的毒蛇,贪婪的撕扯着道路上来往行人的肌肤。城中仅余的几棵古树下,花甲之年的老人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浦扇,想要驱散这令人窒息的炎热,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右手执着一节枯枝,左手拉着一个乞儿自城东一头走来。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的眯起眼睛看向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终于,他在一座挂有饮月楼招牌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
酒楼内,一小二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他心里一边盘算着今年家里的收支,一边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他一抬眸,瞧见一乞丐领着一孩子朝酒楼内走来,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朝外嚷嚷道:“臭要饭的,这酒楼都无客人,哪里来的油水可供你讨要。快快领着你的孩子上别处去,指不定可以讨得一两口的吃食。”
那乞丐似乎是没有听见,不改方向,抬脚就要踏进酒楼。
“我说你这臭乞丐!怎得听不懂人话。都说了这酒楼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供你讨要的了!还不快滚!”店小二拍桌而起,撸起袖子就要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一点教训。店小二一记直拳打来,那乞丐不退反进,一个推掌,使得店小二后退连连。“嘿,没想到你个老小子还是一个练家子。大柱!有人踢馆子来了!”店小二朝里面喊到。“没娘养的,哪个旮旯角里不长眼睛的家伙,踢馆子都踢到我饮月楼的头上来了。”一壮汉迈开步子,从酒楼里屋冲到了店小二的身边。
大柱并未急着动手,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乞丐。“若谈起练家子的乞丐,沧州的丐帮当坐头把交椅。不过你这要饭的不在沧州行讨,倒跑到我姚州来踢馆子了。”
乞丐不言。
“也罢,就让我来试试你。”一语落地,大壮挥出一拳,势大力沉,犹如千峰压顶。乞丐侧身躲过,以掌为攻。看似轻飘飘的一击,却使得大壮不得不后退数步。“道门龙虎山的功夫,有两下子,老小子。”大壮摆好架势,双拳如铁锤一般,正对着乞丐。
“儒家的至圣先师说过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怎可以用拳脚来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不知是何时起,一白衣公子左手捻杯,右手持剑,坐于酒桌之旁。
“先生。”大柱与阿诚一边作辑行礼,一边恭敬的念了一声。白衣公子放下手中茶杯,言道:“该打烊了,大柱,阿诚。”
“是。”大柱走至门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乞丐犹豫片刻,便领着孩子进了酒楼。随后,大柱与阿诚紧闭酒楼门窗。
“夏百川,你的哥哥不惜性命,拼死对抗李落之军,为你和太子搏得了一线生机。而你破容毁声,乔装打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西出嘉南关,至我拒马城,护得太子周全。你兄弟二人是无愧于当今圣上的。你的哥哥给了你一颗佛珠,珠身之上刻有一段佛经。”
白衣公子一语落地,乞丐一时面上涕泗横流,跪倒在地,用沙哑的声音哽咽道:“大哥,弟弟我不辱使命,带太子殿下见到了律主。”
“我叫李自远,这里的人们更愿意称呼我为先生,你们以后也可以此称呼我。”白衣公子面带微笑,声音如春风,似秋雨,听后很难让人不言舒服。
太子仰头看着满身书生气的白衣公子,他本以为对方会是一个满目严肃,行事干练之人,亦或是豪言壮语,大食酒肉的虬髯大汉,从未想过会是自己眼前的这般模样。太子不禁怀疑,这个带着三分病气的书生究竟能否救大秦于水火之中。
太子走过夏百川,几步来到李自远的身前。“今天下大乱,乱臣贼子无不窥测神器。我,龙含章,当今圣上嫡子,未来的大秦之君。虽有心挽国家于危难之间,但无奈于势单力薄,无力回天。诸君既为社稷之臣,当心怀忠君报国之志,辅佐于我,挽大厦于将倾之际,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一语掷地有声,势如万马奔腾。
“皇帝?”李自远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他的目光如同钉子,扎在龙含章的身上。李自远右手摸向佩剑,下一秒,长剑出鞘,架在了龙含章的脖颈之上。
“我看到的只有一个发臭的乞儿,皇帝在哪里?你告诉我。你信不信,即便是我现在杀了你,这天下也不会有一个人说一个不字。”
李自远的声音依旧轻柔,可这次却如冬雪一般,透着大片的寒意。龙含章抖着身子,不知他是为李自远的目无尊上而感到愤怒,还是为李自远的冷酷无情而心怀畏惧,亦或者两者皆有。夏百川吓得一激灵,身正欲起,言正欲出,却因李自远的一个眼神而不敢动弹,话也重新咽进了肚子里。
他想起自己哥哥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守律人是太祖的部队,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不会改变。他们为朝廷办事,不要以为那是他们的责任与义务,那只不过是他们的自由,想帮你就帮,不想帮你也可以不帮。至于那位律主,遇见他不要自大,他的实力恐怕也就只有那几位宗师可以窥其一二。
“你自然可以杀了我,这对你而言无疑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我相信杀掉一个乞丐这天下不会有一个人说一个不字。但是,杀掉一个乞丐与拥立一个皇帝,其中利益孰大孰小,我想是不必我多说的。”
龙含章尽量的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使自己看起来冷静一些。下一秒,李自远收剑于鞘中,如春回大地一般,他的脸上又重新挂回了那令人颇感温暖的笑容。
“太子殿下,抱歉抱歉,给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还望你不要在意。你要知道,有时候仁义买不来信任,利益才可以。你们二人一路风餐露宿,想必已是身心俱疲。阿诚,你去吩咐后厨备些好酒好菜,为太子殿下与百川兄弟接风洗尘。然后再去寻一间干净的客房。”阿诚接到了吩咐后,道了一声是,便向后厨而去。“你们二位尽可安心在此歇息,我还有事,就不在此多做停留了。”李自远起身,仅一个眨眼便消失在原地。
酒楼的屋顶,一点寒芒抵在了偷窥者的喉前。他刚想反抗,却因李自远的一个眼神而被恐惧扯入冰窖。“回去告诉你家将军,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会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不会知道。做人嘛,安分守己是最重要的。”言罢,他收回长剑,跃至地面,独留偷窥者瘫坐于屋顶。
烟城的州军府内,书房的案前,姚南山读罢李落送来的书信,随手将其丢在书桌之上。
“哼!那李小个子以为老夫也像燕州的公孙兄弟一样好糊弄。五州之主?呵,笑话!我要是坐在那个位置,他岂能睡得安心?”“去,你即刻修书一封,拒绝李落的请求。记住,一定要言辞恳切,语气谦卑。要婉拒。”姚南山对站在一旁的姚圣吩咐道。
立于一侧的姚圣有些不解,他疑惑的问道:“我们如此做法,不会使得李小个子轻视我们吗?”
“我们虽然拒绝了李小个子,但这并不以为着我们要与他为敌。我们据守一方,他难免担心。我们的身段放低一点,以退为进,让李小个子可以安心的和江南的那群小子们斗。当今天下局势未明,不宜轻举妄动,以静制动,方为上上之选。至于轻视,那李小个子可不是个蠢货,你手握十万兵马,他安敢轻视?倒不如说,我还希望他能够轻视我们。”姚南山言罢。“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去办。”姚圣告退一声,而后退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