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端之梦
是夜。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这是……哪里？”
路明非打量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他分明记得自己正躺在床上，可现在却出现在一个教堂之中。
然而不待他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声音不大，刚好让人听清的那种。
“哥哥……哥哥……”
路明非眉头微皱，这种环境里会有活人吗？他对此抱有怀疑。
而且不知道这是故意让他听到，还是声音源离他很远。
教堂的走廊通向不知名的黑暗，犹如巨兽的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活过来噬人。
路明非目光闪烁，没敢轻举妄动，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的墙壁上。
教堂内没有明火，借着月光他勉强看清壁画上的内容。
教堂内的画作通常被称为“马赛克镶嵌画”，一般来说它描绘的多半是圣像、教义，用来宣扬教会的信仰。
但眼前壁画上是……
龙！
难道这座教堂侍奉的是龙？路明非生出这样一种念头。
与此同时，这座教堂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不断有金光自壁画的线条显露出来。
很快，整座教堂都被金色的线条覆盖。
金色的流光闪耀夺目，仿佛可以净化一切，黑暗在一瞬之间被驱散，好似陡然从黑暗的淤泥里拉出了一座光辉神国！
路明非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但一旁出现的信息更加让他兴奋。
来了！
在常人不可见的视角里，一行红色的文字突兀的出现在这里。
【警告！你误入了恶魔的国度，不要听信恶魔的话语！】
于此同时，更多的、密密麻麻的信息出现在他的眼里，
【教堂：某强大存在构筑的幻梦，没有主人的允许，不得随意出入】
【壁画：消逝历史的记录，或在久远的历史中，这种生物繁盛至极，统治过世界很长一段时间……】
……
路明非若有所思，这是他拥有的一种神奇能力，可以看到万事万物的信息。
总结得到的信息，他已经心中有了底，但还是有些疑惑，一方面信息说这是恶魔的国度，另一方面从壁画上得到信息又是关于龙这种生物。
难道恶魔和龙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路明非不理解，但已经容不得他继续思考，更多的变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眼里，神圣的神国开始析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黑气！邪恶的黑气！象征恶魔的黑气！
路明非此刻恍然大悟，这果然是恶魔的国度，龙只不过是它的外皮，它的伪装！
“哥哥……哥哥……”断断续续的声音又从教堂深处传来。
这次，没给路明非反应的时间，仅是眼前一花，他便感觉到时空已经变换。
看来恶魔已经迫不及待了啊！
路明非强忍着时空变换带来的呕吐感，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清醒，目光随意一撇，教堂深处的景观映入他的眼里。
这里更加金碧辉煌，成片成片有关龙的描绘，有从火山中提取青铜做宫殿的火龙，有操纵山脉地势的土龙，翱翔于天空的风龙……
周身一切让路明非仿佛置身在龙的国度。
嘿！如果不知道的话，说不定我还真以为进入某个巨龙的地盘，数不清的财宝正等着我去拿呢！
路明非心中冷笑。
“哥哥，你终于来了。”
之前呼唤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不知何原因，这声音竟让路明非感觉格外熟悉亲切。
怎么会？我不过听过这声音几次，甚至连主人的面都还未见到，怎么可能让我有一种亲切感。
路明非循声望去。
只见白色的十字架上黄金的长枪将男孩贯穿，他低垂着头颅，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十分让人怀疑他早已死去多时。
但路明非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同时他也为眼前的一幕感到震惊，不知道怎样的罪过，才会对一名男孩赋予这样的惩罚和羞辱。
“哥哥……你终于来了。”
男孩抬起头颅，黄金铸就的瞳孔威严，苍白的小脸在看见路明非的一瞬间露出欣喜的笑容。
可是笑着笑着，男孩的表情又变得悲伤，随后潮水般的悲伤向路明非涌来，他只感觉要溺死在这悲伤的海洋里。
恍惚过后，路明用手在脸上随意一抹，发现自己的脸庞早已被打湿，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同时眼睛在不断寻找什么。
果然，一条如鲜红如血的信息陈列在旁。
【路明泽：幻梦的主人，龙族王座上的最高存在，绝望化身、皇帝、恶魔……】
一长串的信息和词缀无不在说明眼前之人的强大，但让路明非最为关注的还属那两个字——恶魔。
“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冷冽的声音如高山上永不融化的冰雪，直刺得人心里一颤，清秀男孩微微一愣，显然他也没想到路明非刚见面便是连珠般的问话。
“哥哥……我是你的弟弟——路鸣泽啊！”
男孩挣脱束缚，轻步走到路明非的面前，微笑看着他。
“不可能！”
看着男孩清秀的面孔，路明非厉声道，同时目光越加冰冷。
他是路鸣泽？那外面的那个小胖子是谁？
他很清楚路鸣泽是个怎样的人，跟他睡一个屋的表弟，跟他高中同校，小时候长得还是很可爱的。
可如今身高160，体重也是160，且正逢青春期长了满脸的痤疮，在学校里找不到女朋友，于是写一大堆人生很绝望的悲情句子上网勾搭女孩。
眼前这个男孩跟路鸣泽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丝一毫的相似都找不出来。
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男孩围绕着路明非走了一圈。
“你不信？”男孩继续用着轻快的语气说，明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不错。
“可这就是事实啊，我的哥哥，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从太古纪元开始，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兄弟，是王座上伟大的存在，所有龙族匍匐在我们的脚下，凡人尊奉我们为神明……”
路明非没有被他的话语迷惑。
兄弟？巨龙？神明？
古往今来，轻听恶魔话语酿成的悲剧不在少数。
路鸣泽见他不信，继续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我就你的弟弟啊。”
“哥哥，你要对我出手吗？”路鸣泽轻声说，语气温柔至极，即使他发现了路明非的小动作，但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感化对方。
可路明非早已心如坚铁，自认“看透”了他的本质。
抬手便是——“龙爆破！”
这本是圣主的力量，但此刻被他轻易用了出来。
路鸣泽看着向他袭来的攻击，眼中神色终于变化，他不再欢喜，绷着小脸说出了平静的话。
“我现在讨厌你了！”
随着路鸣泽说出这样一句话，墙壁、地板仿佛开始褪色，金色的壁画逐渐暗淡，黑气从中散发出来，从龙鳞、从龙口……威严的巨龙在这黑雾中变得狰狞。
而要数黑气最多的地方就是路鸣泽站立的地方，路明非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浓厚的黑气。
滔天的黑气几乎将男孩淹没，恍惚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十字架，一个男孩的尸体赫然挂在上面，依旧低垂着脑袋闭着眼睛，胸前血色的十字早已干涸。
路明非瞳孔紧缩，他看向路鸣泽的方向，细看对方的身躯隐约可以看见透明状。
原来他真正的身躯一直没有离开那座十字架，路明非心底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此刻龙爆破已经轰在对方身上。
耀眼的光和热过后，男孩的身影赫然出现。
果然，恶魔哪有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
路明非接着蓄力，既然是在做梦，那他便可以随意想象自己的力量，不论是龙符咒，还他即将打出攻击，都是他想象而来。
“电眼逼人！”
来自猪符咒，可以融化一切的激光跨越时空来到男孩面前。
路鸣泽面无表情，一抬手，炽热的激光直接在他面前消散，就像是画师随意抚平画卷上的褶皱，猪符咒的力量在他面前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取消！”
路明非脸色凝重，随之而去的是更多的、更激烈的攻击，路明非从未发现自己原来对符咒的使用这样熟练。
“龙爆破！”
“电眼逼人！”
“变形！”
……
“取消！取消！取消！”一连串的威严命令直接打破了路明非的认知，男孩瘦小身躯里拥有的伟力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他就像来自太古的帝王，一开口，世间的生物或死物都要为之臣服。
路明非张大嘴巴脸色苍白，对方好似一座跨不过的高山横在面前，自己的一切手段在他面前都显得如此无力！
“哥哥，你对力量的运用只有这种程度吗？这么久过去，看来你对我们龙族力量的运用方式早已忘记，王与王的战斗……从来都只有刀刀见血！”
帝王的声音传来，路明非咬牙，体内力量疯狂鼔动，从不知名的深渊喷涌而出，化作疯狂的进攻手段。
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徒留一个残影在原地，可是细看之下，连他脸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这是比“时间零”和“刹那”更快的神速，快到连时空都来不及记录他的存在！
握拳，直击！
“牛”的力量喷涌而出，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却响起了层层音爆声！
就在路明非的拳头即将接触到男孩清秀的脸蛋时，路鸣泽只是抬手接住了他的拳头。
只有路明非一半大小的手掌，稳稳接住了他的攻击，狂风将路鸣泽的头发吹得哗哗作响，但他的身形屹立不倒。
路明非的身影再次消失，可男孩像是看透了他的手段，目光一直紧盯处在隐身状态下的他。
极速、力量、浮空……
一通疯狂的进攻下，路明非竟有了疲惫的感觉，可这是在梦里啊！
力量是他想象出来的，受伤也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我很好奇——”
“究竟是什么让你改变。”
路鸣泽真的很好奇路明非身上的变化。原本懦弱的性格变得强势，而且还越过自己调动了力量。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确实在刚刚的交手中感受到对方体内的力量。
按理来说，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虽然他们共同执掌着权与力。
可这不应该啊！？
权柄掌握在我的手中，哥哥本应该是等着一点点的将力量交还给他，可现在……
路鸣泽摸着下巴看着路明非若有所思。
是觉醒的前兆吗？
想到这里，路鸣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对于路明非能够执掌力量他是高兴的，可是高兴之余他心里又有些伤感。
这意味着——路明非不再需要自己。
而更让他伤心的是——对方将自己称呼为恶魔！
看着气喘吁吁的路明非，路鸣泽伸出双手，像极了受委屈需要安慰的小孩。
可恶，受打击的是我，明明我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个！路明非恶狠狠地想到。
然而路鸣泽已经抱住了他。
路明非看着两人握住的手，他发现自己好像没法拒绝男孩的要求，他竟然在男孩的手上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温暖。
这是让他难以想象的事。
从那个世界回归以来，这是路明非头一次感觉心中的孤独感被驱散。
他们携手走在圆形的教堂密室，走过每一幅绘着龙的壁画，一圈又一圈，就像没有尽头的圆周率。
虽然只是枯燥的转圈，却让路明非感到宁静。
火龙、土龙、风龙……
每走过一圈，壁画中的金光就暗淡一分。
最后，所有壁画都暗淡无光。
路鸣泽拉着他走向教堂的中心，自穹顶撒下的光成为了唯一的光源，那里也有一副画。
路明非抬头看向穹顶，目光触及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倾倒在那股力量面前。
那是那副画的威压。
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
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路明非心神一颤，
“龙？”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种生物是龙，在这之前，他都以恶魔称呼。
路鸣泽很高兴，于是加快走向中心的步伐。
原本的十字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黄金铸就的王座。
这是权与力的王座，上面斑驳的血迹象征着过往的激烈竞争，也象征着王者的功绩。
路明非还沉浸在壁画的威严之中，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走到了王座跟前，路鸣泽扶着他准备登上王座，就像古时皇帝的御前太监，全心全意辅佐帝王登上权力的宝座。
然而在皇帝即将落座的瞬间，路明非猛然挣脱了他的手腕向后退步，在最后关头，他终于是清醒过来。
“看来你还是拒绝了？”路鸣泽眼里满是失望。
“为什么呢？你已经学会了动用自己的权柄，为什么还要拒绝我呢？只要登上王座，我们就能取回所有一切！”路鸣泽平静地看着他，无喜无悲。
路明非心神一颤，仿佛拒绝他是一件万恶不赦的事情，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说——
不要，不要答应！
仿佛一答应自己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突然。路明非像是从梦中惊醒，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在想什么啊！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想着如何打败眼前的恶魔离开这个诡异的梦境吗？
路明非拍了拍脸颊，果然是恶魔，一不小心就踩进陷阱。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符咒的力量对他没用……
“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魔鬼怪快离开！”
……
身穿白袍的路明非出现在路明泽面前，要说谁是他知道的最强之人，那无疑是成为白袍大法师的老爹。
现在，经过强大的想象，他就是白袍大法师！
“哥哥，你这身衣服很合身，可是……你是在玩考思普雷吗？”路明泽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有空评价一下路明非的装扮。
路明非心中忐忑，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
老爹，你这咒语可一定要生效啊！
吟唱完成，魔法化作无可匹敌的白光扑向路鸣泽。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然而白光依旧击中了他，并带着他向着教堂中心而去。
那里，有早已变回来的十字架，上面的男孩依旧垂首，两个路鸣泽合二为一。
最后时刻，路明非仿佛看到了男孩在笑，
“哥哥，你真的不一样了，还有……下次见！”
梦境悄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