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伊苹夏城的领主

跟随着两名士兵的步伐，黎恩踏上了上城区的街道。通过一个中间耸立着一棵大树，四周常春藤环绕的环形广场，一口汩汩汩冒着水花的喷泉，一座光明女神希尔维尼亚雕像，抵达通往领主宫殿的阶梯。

阶梯曲折向上，共分三段，当他踏上最后一段阶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一道有着顶棚遮蔽的长廊浮现在他眼前。长廊的尽头伫立着领主巍峨气派的宫殿，阿特留斯和几名卫兵一起待在宫殿大门前，正等待着他的到来。

他看见他们的身影，便快步朝这边走来。待到走至近前，看了眼黎恩，又看了眼一路护送他至此的阿兰尼亚。

“领主在里面等你。”阿特留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低沉，表情肃穆。

黎恩点头，侧首看向阿兰尼亚，冲她眨了眨眼睛，最后一次饶有兴味地欣赏她那张佯装作漠不关心的冷傲面庞。

一开始，当她听说他有左右战局的办法。她相当吃惊，认为他是在开玩笑，故意戏弄她，并且为这个恶劣的“玩笑”大为光火，差点没拔出长剑直接逼黎恩从岗楼上下来——如果不是黎恩自己及时从岗楼上下来，并且拍了拍手，要求她和自己一起去见阿特留斯。

就连阿特留斯一开始也不相信他所说的话。这个沉稳睿智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对着他露出了那种犹疑、不确定的眼神。

直到黎恩要求屏退其余的闲杂人等（临近开战，好几名银臂团的军官正在阿特留斯的帐篷内，商讨着某些事宜），只余他们三个人在帐篷内，然后黎恩详细说出了他的计划。

“所以你是一个叛徒？”短暂的惊愕之后，阿兰尼亚轻嗤一声，目露鄙夷，咧唇说道。

“我从未向野猪男爵宣誓效忠。”黎恩很淡定地回应。

对此，他早已深思熟虑。他不是一个骑士，只是一个农奴。

“对不起，”他转向阿特留斯，脸庞之上微露歉意，声音略有些局促，“我必须向你道歉，团长，我没有向你坦白我的真实身份。”

相较于阿兰尼亚，阿特留斯的反应倒是平静得多。他直直地抬起一只手臂：“你没有必要道歉。我并没有主动询问过你的身份来历，所以，你并不需要负有‘坦白’之责。”

“而且，”他满覆胡髭的方正下颌上甚至微露出一缕笑意，“我和阿兰尼亚开玩笑的时候，就已经提到过你大概是从桑吉耶领跑过来的。”

“只不过，看来我们的玩笑开得还不够大胆而已。”他目光深邃地注视着黎恩，继续饶有兴味地道，“你不只是跑来而已。”

然后，他就让他们待在营地里，等待他的消息，自己则迅速备马，向领主的宫殿骑去。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阿特留斯没有回来，但来了一个穿着胸前印有黑狼男爵家徽罩衫的传令兵，指名道姓黎恩，说是领主传见。

阿兰尼亚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却主动跟了上来。从那时起，黎恩就知道，这女人对这件事的好奇和在意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浓郁。

“祝你好运，背叛者。”长廊的阴影下，阿兰尼亚冰蓝的眼眸望向黎恩，纤薄嘴唇轻启，意味深长地道。

黎恩也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等待着自己，因此颇为紧张。但他当即决定，最后再逗弄这个女人一次。

“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多喜欢我一点，阿兰尼亚。”于是他咧开嘴巴，以一种颇为滑稽的腔调对她道：“因为这个你口中的叛徒说不定能够为银臂团多带来一份赏金，当然，这其中的受益者也包括你。”

阿兰尼亚秀眉微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黎恩的脸庞上却露出微笑。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捉弄这个女人很有趣。她脸庞上颇为苦恼的神情，对他来说却如同美味佳肴，一时间就连心中充斥着的紧张感都淡去了不少。

“玩笑待会儿出来再开不迟。”阿特留斯轻咳一声，冰冷严肃地道。

黎恩立刻转过头去。

“在领主面前，可不要像方才这么嬉皮笑脸。”阿特留斯注视着他，做最后的叮嘱，“要特别注意你的发言，什么话都想好再说。宁可说慢一点……”他略微沉思了一下，“也不要急于表达自己。”

黎恩点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阿特留斯，示意自己晓得。然后就跟着两名士兵的引领，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两扇大门之前。负责守卫的士兵从两侧推开门扉，一阵咯吱咯吱的铰链声响，低哑、沉重的摩擦声中，两扇大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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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恩收摄紧张的心神，迈步踏入门内，两扇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晌午灼亮的日光缓缓缩成一条线，终至黑暗。

“大人，”耳旁传来传令兵口齿铿锵的声音，“黎恩带到！”

黎恩的目光沿着铺设在大厅中央的猩红地毯往前看去。大厅两边，一个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昂然伫立，盔甲和刀剑在黑暗中闪着暗沉的光，使整个大厅都充斥着一股肃杀凛冽之气。

然而，当他的目光顺着这些整齐排列的武士抵达大厅末端的中心，那耸立在高高台阶上的主座，他却不禁浑然一惊。

那是一个岩石雕成的巨大宝座。整个座椅线条刚冷、粗硬，一道道凌厉的刻痕任意罗列，一个个尖锐的凸起向着四周耸立，宛如一座崇山峻岭。那简直就像是把一块巨大的山石搬至室内，再在中心径直挖出一个座位来一般。整个座椅占据了大厅大约三分之一的宽度，岩体漆黑冷峻，浑然如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凶兽。

而怡然盘踞在这个巨大座椅中心的，却并不是一个如野兽一般凶猛粗犷，抑或如山岭一般严峻的将领——一个银白短发的少女。她正翘着双腿，斜身而坐，脑袋微侧，一只手撑着下颌，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儿的微笑，一双浅灰蓝色的眼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