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也是出差吗”，和“好巧”

小时候何睦睦最喜欢的交通工具是公交车，不是爸爸的越野车或是其他任何舒服的小轿车，而是公交车上最靠近司机，那个跟整辆车座位方向相反的座位。高高的，把她的身体垫起来，让她随时可以看到车厢里所有的人，和窗外路面上各色过路人的那个位置。

不说话的时候，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观察人，一种旁观者的视角，跟自己玩一些预设和验证的小游戏。这个漂亮的姐姐和她旁边的哥哥是什么关系，是同事还是恋人，那个背微微佝着的叔叔看着挺疲惫，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工作和家庭。通常思路飘出去很远，再飘回来的时候一个激灵担心自己有没有错过要下车的地方，一看才过去了两三站而已。

登机的时候，何睦睦排在了一个背着鼓鼓双肩包的高高眼镜男孩后面，她又偷偷开始了自己的小游戏，走的快捷通道，行李一只双肩包可以装，应该是习惯经常出差的职业，没有带太多礼物或者样品，想必不是销售，看穿着，法兰绒格子衬衫外套着一件松松的随意夹克，发际线安全，应该不是码农也不是什么四大员工。

边想着就走到了座位旁，男生往行李架放双肩包的时候，扭头看到何睦睦拎箱子的面色有丝吃力，微微笑着说“我帮你吧”。何睦睦双手合十，点头说了声谢谢，这才看清楚男孩子的长相，是一张很有亲切感的脸，是那种从小到大你身边每个阶段都会遇到的人缘好的男生。成绩中等偏上，脾气温和，但记忆不太深刻的那种。

“我坐里面。”男孩伸手指了指何睦睦旁边的32B，也让她看到了男孩中指上一只有些磨损的铂金素圈戒指。何睦睦这才想到从座位上退出来，给男孩让了个道。两人双双坐下，男孩安静了几秒，看着她脚边塞的鼓鼓的包里面电源线探出的一头，带着快乐的语调说，“你也是出差吗？”

“嗯，是呀，”何睦睦笑笑，通常她是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的，但这个男孩子看起来人不坏，她也回了一句“你也出差吗?”

“哈哈，我是做医疗器械的。”男孩开始自报家门了。“日常出差”

很好，他没有接着聊天，友善但很有分寸感，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喜欢胡乱搭讪的男孩子，何睦睦回了他一个笑，然后把外套脱下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早班机的好处是，机舱惯常很安静，大家都在补觉，靠窗的旅客也总是会默契地把遮光板拉下来，这就是何睦睦的回笼觉了。

等到落地时，何睦睦已经在脑子里过完了几遍这次要跟被投企业商量的新业务拓展逻辑，每过一遍，都会有一些新的点子蹦出来，她像做手账一样，拿着这张点子贴纸在整张图上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再按下重启键，过新的一遍。

何睦睦站起身，打开行李架，男孩跟着站到了走廊上，说“我来吧。”然后先拿下了她的箱子，再拿出了他的双肩包，顿了顿，扫视一圈确认不会蹭到别人之后，麻利地在身后背上。

何睦睦在后面浅浅笑了一下，“谢谢啦。”心想这个人真不赖，感觉是个踏实又细心的男孩子，女朋友一定也是那种学生时代就开始交往的文静女孩，两个人一路一起成长，不急不躁，这是何睦睦一直羡慕的亲密关系，一定是岁月静好，日夜绵长。

一路走到了出口，男孩转身，举着手机，问何睦睦，“要加个微信吗？”

她愣了一下，“啊，好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二维码，给他扫了扫，又多加了一句，“今天谢谢你啦。”然后笑笑迅速拖着箱子往外走。

边走边打开地图，有点堵，今天的第一个会约在三元桥凤凰汇，不如坐个机场快轨好了。她朝着升降电梯走了过去，伸出手，一个黑色影子闪在了自己面前，按了“下行”键，然后转身给了一个看起来不完全开心的坏笑，“好巧。”

何睦睦吓了一跳，只蹦出一个“啊？”

“怎么啦，怕被我看到别人加你微信啊？”说这句的时候，虞衡的笑里生气少了几分，多了很多逗弄的恶趣味。

“你不是在出差吗？”何睦睦回忆着前几天他说也要出差来着，但确实当时他问自己什么时候飞有点过于精确了，但没想到他会大费周章搞出这种惊喜。

“是啊，我陪你出差。”虞衡轻轻揽住何睦睦的腰，一把抓上去是软软的外套，像是捞空了似的，往里才是被捂得热热的她。就只轻轻搂了一下，然后将箱子连带着上面的包包一起从何睦睦手中接了过来。

这天，大概是虞衡成为何睦睦男朋友的第五天，然而距离他们第一次说话，已经过去了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