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暴露的各种问题
不能！
真话不能说！
这是夏洛克对第一个提问的回答。
夏洛克摸着良心也是这个答案。自己的心脏首先要能够跳动，才能有回答。
至少不能说出全部的真话。
那么，要实行愚民政策吗？
也不行。
夏洛克毕竟是魔法大学校长，等他消灭了黑死病，他就需要招收有一定见识的聪明的学生。
愚昧的、深信神明的人无法做巫师。
除非夏洛克觉得自己如果就活这么几十天不考虑以后，那他倒是可以掏出疲民弱民辱民愚民之术。
那么，要向市民宣扬科学吗？
同样不行。
夏洛克已经向市民们宣扬了自己代表神明来拯救河谷镇。
一旦他在宣传上忽然180度大转弯，自己打自己的脸。只会让市民出现思想混乱。
外边的教堂是一颗没有爆炸的地雷，他不能冒险。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夏洛克愁得直想挠头。
宣传的问题，最明显的外在表现是，河谷镇的市民怎么称呼夏洛克？
大人？
还是，校长？
大人，背靠神明。校长，强调自己的科学身份。
目前的情况是，两者同时并存的古怪局面。
夏洛克让少年们称呼自己校长。为了获得权威，又让市民称呼自己大人。
也因为这个宣称，夏洛克被至少一位神明记上了小本本。
要他早知道自己披一个虎皮，后续会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他绝对不会多那一句嘴。
但事已至此，只能踩着钢丝绳小心翼翼地前进。
夏洛克轻轻咳了一声，看了看对面索菲亚他们三个人的表情，
“我明天想搞一个[讲故事，树新风]活动。”
“嗯？”索菲亚不解。
夏洛克微微笑，有点不自信，
“就是让市民抛弃旧习惯，培养新习惯。”
“比如，不能在街道上倾倒粪便。因为神圣故事上说了，神明会在夜晚来你家敲门。如果看到你家门前一坨，他也许转头就回去了。”
“不能不洗澡。大家以为越脏越安全，其实是错的。因为经书上写，神明刚刚降生，就被抱起去沐浴。可见，洗澡是好事。”
“再比如，勤洗手勤换衣不喝生水，因为故事上说了……”
“故事上是这样说的吗？”索菲亚呆了。
“咳。是的。”夏洛克握拳抵唇，
“我们大家之所以之前做的完全相反，那是因为没有把经书看仔细。”
夏洛克的所作所为简单来说，就是找人扒拉神圣经书的字缝，重新解读经书的内涵。
这是夏洛克在花窗玻璃匠人菲利普身上得到的灵感。
神圣故事，市民都是耳熟能详的。夏洛克不歪曲故事，只是把里面的细节拿出来要求市民遵守，至少不会引起大量反抗。
夏洛克决定用神学的包装纸把科学包上，推出去，先强迫市民吃下去再说。
先模糊掉自己的身份问题。
不宣扬神明，也不传达科学。只讲：新风尚新习惯。
或者说，等到他解决教堂的那天，确定拿到河谷镇内的解释权，再恢复校长的身份。
目前就先维持两个身份并行。但仍然要注意尺度，神学包装纸就只能是包装纸，不然事后夏洛克突然对已经虔诚相信的市民讲科学，还是要180度打自己的脸。
宣传，必须结合这个时代市民的文化水平，以他们能够接受的方式。
于是，今早夏洛克登记的特殊人才就派的上用场了。他们都是中世纪时代的文艺工作者。
夏洛克期盼地看着索菲亚和伊戈尔骑士的反应，
“怎么样，你们觉得可以接受吗？”
索菲亚和伊戈尔骑士互相望了望，都有点懵。
“我觉得可以。”纽崔莱突然发言。
“可以吗？”
“可以的。”
“那就明天先试行一天。明天随着肥皂下发，要求市民们吃饭前必须洗手。观察一下他们的反应再做打算。”夏洛克拍板了。
夏洛克，“我要说的说完了。接下来，大家把遇到的问题轮流讲一下，索菲亚，你来。”
“第一个，请临委会医护小组汇报今日的情况。”
“啊？”突然之间，索菲亚有点慌乱，“我、不是，医护小组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大家都在尽全力支援我们，我很满意了。而且我今天得到了不少助手，要干的活少了很多。”
“但是，”她有些迟疑，“今天有两个病人的情况加重了，原本他们只是轻微的症状，今天第一次幻觉发作。”
夏洛克严肃起来。
症状加重。那这就是他的任务了。
“等一会会议结束我去一趟，给两个人施展一次治疗魔法。”
在没有链霉素的时候，对待鼠疫病人只能用一般治疗，也就是补液降温。青霉素即使效果不大，如果有也应该使用。夏洛克的治疗魔法，多少能够维持一些。
索菲亚一听用力点头。
夏洛克，“第二个，请保卫小组汇报情况。”
伊戈尔骑士依次开口，语调轻盈用词优雅，
“依各位所见，我领到的职责是持剑巡逻。”
“敌人们畏惧夏洛克的威严，没有人来破坏，甚至今天没有外人接近生产场地，因此，在这方面我也没有斩获。可是，市民们就不同了。”
“我们的市民虽然同意了居家隔离，但也许是无法理解单词。他们理解的[家]，大概指的是整个河谷镇。”
“我今天抓住了十来波偷偷从家中溜出的市民。询问缘由，他们有的是为了给同样在城内的亲戚送东西，有的是准备去和朋友喝酒闲聊。还有的，是想嫖娼。”
“嫖娼？！”夏洛克一惊。
“河谷镇里有妓女？”
“有。”
夏洛克愣了一秒，然后立刻去翻网格员报上来的汇总。
屋子里的四个人都不说话了，只看着夏洛克翻纸页，魏尔伦和索菲亚脸上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
片刻后，夏洛克翻完了。
“没有任何关于妓女的登记。”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甚至河谷镇内，没有单身或者独居的妇女。她们全部是某人的妻子或者某人的女儿。
“社会里妓女这个阶层的人物比较特殊，因为她们几乎不可能单独出现，周围必然是有老鸨、皮条客、上面的老板，以及控制妓女的方法。妓女的问题，不是小问题。受害者很痛苦，危害很大。”
夏洛克这样一说，原本还不好意思的魏尔伦和索菲亚立刻就严肃了。
“她们是在一个专门的妓院中，还是分散在城市里？”夏洛克又问伊戈尔。
“不清楚。”
伊戈尔骑士的礼仪无可挑剔。
“要么，是我们的网格员年纪小，不了解内情。要么，是被隐瞒过去了。”夏洛克说，
“看来我们今天的摸排还是不够彻底啊。”
对治下的领地，包括人口职业等等数据掌握的越细致越正确，定制出的政策才能越有针对性，安排下去的时候，才可以真正被不偏离的执行。
但今天的大摸排，已经是夏洛克的掌控力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只能等市民们更信服自己，夏洛克先放过了这一段。
“我了解了。明天，我们的宣传队会注意宣传这一点：居家隔离就是在自己家中，让市民们不要出家门。前期只能辛苦你了，伊戈尔骑士，巡逻的时候请多费心。”
“是。”
但伊戈尔骑士又开口了，“我有一个困惑。”
夏洛克看过去。
伊戈尔骑士，“今天我得到您的吩咐，敞开了给卫兵队吃了白面包。但是我听刚才您报的数据，小麦已经消耗了十三袋。我记得我们的小麦一共只有两百多袋。以这个速度消耗……”
伊戈尔骑士说话缓慢，但具体内容一出，仿佛整个房间温度瞬间往下一降。人人不语。魏尔伦直接缩起了脖子。
伊戈尔骑士，“按这样，每天给全城市民发白面包是支撑不下去的。是不是改一改，比如发黑面包？”
夏洛克支着手臂思考。
片刻后，他摇头，“不行。”
其实，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提问，我们河谷镇的市民，为什么要跟着你夏洛克？
你能够消灭黑死病？
但你能够在链霉菌培养出来之前，证明自己吗？
夏洛克给出的回答更加简单粗暴，跟着我，有白面包吃。
这快速的一问一答，在昨天晚上，在广场的人群之中，夏洛克和市民无声地默契地达成了协议。
夏洛克这个承诺已经放出去，直接关系到夏洛克以后在河谷镇推行措施的执行力度，他绝对不能自己打脸。
但填饱肚子的问题是最重要的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的得到粮食？
一时间，杂交水稻、化肥、抢种抢收等等念头都飞速从夏洛克脑子闪过。
但都来不及。
此刻夏洛克恨不得自己有从空气的二氧化碳中合成淀粉的技术。魔法可以达成吗？
有没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
夏洛克愣了一秒，才意识到是纽崔莱在说话。
顿时，全屋子的视线都集中到纽崔莱身上了。
纽崔莱神情安定，“在爱德华子爵逃跑之前，我和他说了什么，夏洛克，你还记得吗？”
“呃，”夏洛克迅速回想，“……记不得了。”
纽崔莱提醒，“因为城内疾病的原因，大量的市民无法工作。搞高利贷的雅各布趁机和他们签下了欠债的合同。”
“嗯？”
“雅各布放贷并不是用金银铜币，他是把粮食折价放贷给市民。到期再收取钱币。而看到疾病大流行，判断放贷业务会更加火热，所以雅各布提前囤积了大量粮食。”
“嗯！”
瞬间，夏洛克的眼睛亮了。他立刻追问，
“这个雅各布是谁？他是什么情况？”
在河谷镇目前的情况下，对方能够提前把夏洛克的粮食囤积起来，那就是大大的好人啊。
伊戈尔骑士，“雅各布是城内最富有的商人。生活在富人区。”
“嗯嗯。”
伊戈尔骑士，“我和他几过几面，但他只和子爵谈生意，其他的不了解了。”
夏洛克笑得像花一样，“不了解不要紧，朋友之间多聊一聊，很快就熟悉了。这个雅各布交给我。明天我去打听一下。大家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纽崔莱斟酌一番，开口，“夏洛克，小心一点。我曾经听闻，雅各布之前从教堂请回了什么圣物。怕是用来看家护院的。”
老巫师一直为人正直，说这话仿佛暗示夏洛克明天要冲进别人家抢劫似的，他语气有点困难。
“哦，”夏洛克眼神不变，“我知道了。”
夏洛克，“第三个，生产小组的汇报。”
纽崔莱，“我需要更多熟练工。口罩、防护服都需要很多，生产跟不上。”
夏洛克点头，“招聘需求会随着明天的宣传队发布出去。”
纽崔莱犹豫了一下，“石灰水也用完了，是不是需要我再用火球术？”
夏洛克都没花一秒钟思考，“不用。”
夏洛克，“不需要消毒水了吗？”
需要。
但夏洛克早已经衡量过，老巫师冒的风险太大，不能再干下去。
消毒水也不只能选择石灰水。
极限情况下，草木灰兑水也能够消毒。但碱性太弱，效果有几分不好说。
夏洛克准备的办法是，开发新的消毒水。
最好是自己可以通过写出新的魔法论文解决。
这样想着，夏洛克又迅速记下一条。
明天要干的事情太多，夏洛克的备忘录连写了好几条。
筛选链霉菌。
培训网格员。
找到专业人才解释经书。
安排宣传队说故事、发肥皂。以及要求市民严格遵守居家策略。
调查雅各布（据闻家里有圣物/我有甘油）。
现在还有，写新的魔法论文。或者说，最好直接能在系统的论文商城里抄到立即可以用的上的论文。
知识，夏洛克等不及，要立刻兑换成魔法。
夏洛克记录完，又公开念了一遍，“大家遇到的问题基本如上，还有要说的吗？”
伊戈尔、索菲亚和纽崔莱都摇头。
夏洛克，“魏尔伦？”
魏尔伦有气无力的摇头。
一场会议开下来，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啥啥都不知道。就连记录，都是夏洛克自己做。
夏洛克，“那么，散会。”
伊戈尔骑士索菲亚纽崔莱三个人都没有忍住，当着夏洛克的面非常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们以前做事都是随心而行，虽然也会有一些计划和安排。但哪里会像夏洛克这样子。
一条条，一道道。
国王颁布发行全国的政令也做不到这么细致吧！
索菲亚强行忍住，才没有像傻子魏尔伦一样，露出呆滞的表情。
“索菲亚，我们走。”索菲亚正在腹诽，夏洛克突然拉住她。
“啊？哦？！哦！”
夏洛克完全不知道索菲亚的想法，带着她飞速到达病人的集中隔离地点。
让索菲亚指出后，飞快对两个病人各自施展了一次治疗魔法。
观察病人无碍后，他又飞速离开。
晃瓶子的少年们还在等着他。
当夏洛克拎着瓶子对着烛光仔细观察，魏尔伦甚至屏住了呼吸。
艰难的十几秒过后，夏洛克大声宣布，“土壤悬浊液制取成功。”
五个累瘫的少年人当场欢呼，“太好了。”
干的最久的戴维斯差点眼角沁泪。
夏洛克微笑着看着五个人。
此刻，做好的培养基也凝固了。夏洛克给少年们示范。
接下来的程序仍然是动作简单，但是需要非常大的仔细和耐心。
将制备好的土壤悬浊液再次在试管中稀释。准备了几个培养基，就稀释几个试管。
这试管中的液体，理论上已经存在菌种了。取一定量的液体放置在培养基上，再使用涂布器涂抹均匀。
需要注意的是细节，每一次取液体，涂抹之前和之后，都需要做灭菌处理。这是为了确保每一个培养基都是独立的。
夏洛克示范了一次，当他想让少年尝试的时候，他发现到五个少年都已经累到眼睛闭上。
夏洛克叹息出声。
但他还是让五个人先回家睡觉。自己负责把剩下的做完了。
所以，当夏洛克做完所有工作，出门的时候，天又要亮起来了。
“这一天天的……这么熬大夜，我不会猝死吧……”夏洛克感叹。
但他摇摇头，赶紧回去抓紧时间睡一会。
明天，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
但是明天，河谷镇就该出现新变化了。
或者说，河谷镇，一个中世纪的小城市。如果夏洛克没有出现，也许会继续天然的生活下去，也许消失在黑死病的大浪潮中。
但是经过第一个晚上的惊慌和仓促行事。第二天从街道伸出触手进行安抚和收拢。一切已经初具局面。
从明天开始，在夏洛克的强力意志下，就像一艘大船，已经被一双大手牢牢控制住总船舵，必须集体开始转向。
转向谁也不知道的历史进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