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烧云
“哈嘞！哈勒（关中方言：坏了）！！汪！那狗怂的小牛犊子死了，狗爷好日子到头啦！”
密林幽深，皎洁的月色铺满山脊，那参天巨树遮天蔽日，勾住满天星光，树根底下，一条大黄狗坐着摇椅，翘起二郎腿，张口嚼着黄灿灿的大烧鸡，一只狗爪拎着一坛老酒，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起来。
说着话，狗腿点了一下地面。
狗爪的指甲落在地，竟能激起一片涟漪般的赤红色气流扩散开来，苍龙岭也为之震荡。
“累呀，大老虎那点臭屁这么难触发吗？狗爷他娘的都快累死了！嘿，内个小娘们，过来给狗爷捏捏腿。”
抬出那条落地的狗腿，放在一个二八少女的怀里。
举起酒坛子，狠狠地灌上一口，颇为不满地喊叫，“潘小子，给狗爷多盛点卤花生米，下酒的玩意都没了，莫不是贪你爷俩那点手艺，早就让大老虎生吞你爷俩嘞。”
又过了一刻钟，再点一下，也不晓得老狗干了多长时间了。
此时，地上已经丢了数十空酒坛。
……
夜色渐浓。
捉刀人那群武疯子并不隶属于任何势力，他们独立于王权之外，又不与仙门打交道，很少掺和关乎皇权的游戏。
因为那群一根筋的莽夫们只懂得斩妖除魔，所以，不论是王权贵胄，还是武宗仙门，都对这群疯子敬而远之。
由于双方没有利益冲突，故而大部分金牌捉刀人，都受帝王册封，持龙符挂职金吾卫统领，却也是典型的听诏不受宣，行事特立独行。
同时，这群捉刀人又能借龙符，每年开春在全国各地举办武殿试广招门徒。
而捉刀人预备役就是由各地银牌开设的武举考核，用以筛选准铜牌捉刀人的小手段。
这样下来，那群官老爷不仅能中饱私囊，拿了捉刀人的高额奖赏，还能清剿小妖，政绩上又光鲜亮丽，面子、里子都有了。
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呢？
前几年捉刀人并没选择苍龙岭作为主办地，是因为那头老狗的威慑，这几年听闻老狗已经多年没有下山的消息，金牌捉刀人才有了将苍龙岭作为主办地的想法，主要原因在于缺乏山君管制，小妖泛滥成灾，无数村庄饱受其害，百姓苦不堪言。
从腊八月开始，附近三州十一城的预备役纷纷前来参加武殿试。
一路上宰了不知多少小妖，甚至于一些不通修行的凶兽也遭了毒手。
距离考核结束，还有十来天。
派系林立的捉刀人，更是分散到各几大城乡里面，来角逐最后的胜负。
“吼！吼！吼！！”
接连几声凄厉的兽吼声，还夹杂着人类的悲呼。
悄咪咪蹲在墙角的武野也知道，捉刀人开始行动了，他蹑手蹑脚地从都尉府偏门翻墙而入。
说实话，老酒鬼没啥能力，翻墙溜门、撬窗开锁，倒是一把好手，这丁点家传功夫，武野是一点没落下。
武野毫不费劲溜了进去。
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于，开门都没用钥匙，还是刻意留下撬锁的痕迹出来。
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对武野来说，他毫不费力找到了捉刀人库房，忍不住发出汤姆猫式怪笑，猫腰溜了进去。
燃起火折子，点上一盏油灯，武野站在偌大的库房中央，看见悬挂着的几十只小妖尸体，心潮澎湃地摸着距离最近的一只小狼妖，只从皮毛来看，应该是刚刚有点修行底子，吞了两三年月华，恶气稍微弱一点。
好在混沌石给了他一点辨别妖魔鬼怪的小法门——观恶气。
大多数妖魔都是以人之血肉来中和月华之阴，二者糅合诞生一股子恶气，致使那群妖魔多半都是面目狰狞的模样，因此他以观气之法辨别妖气强弱，区分妖魔的实力强弱。
当然，这观气之法只适用于山君之下的小妖魔。
屈指弹出一点金光——
大圣外挂！启动！！！
吃！寿命增加半个时辰！
小石头开始恢复亮晶晶的状态，金风玉露也多了起来，地主家终于有余粮啦。
吃！吃！吃！
增寿！增寿！增寿！
随着武野肆无忌惮的催动金风玉露，那根毫毛也在进一步查漏补缺，精简《斩妖》的功法。毕竟当前他只融合出一门功法，在没有新增订的版本之前，《斩妖》就是压箱底的功法，那么他肯定死命优化《斩妖》。
至少也应该是养身境大圆满的功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库房时不时炸出一抹金光，他似是有所领悟，抽出一截骨头耍起刀法来。
那一抹晨曦撕破了黑暗。
可是，远山之中却传来一声似山崩的诡异声音。
“嗡！！！”
转瞬即逝。
……
天还灰蒙蒙的。
武野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许多，血气通畅无比，他身着文书服饰，吊儿郎当的推开家门，迈着不丁不八的步伐，流里流气走在街头。
他家住在城外，也是在老酒鬼旧屋基础上打的地基，重新花钱修缮一番，距离早市也不远，就是平日里上下班距离有点远。
早市已经热闹非凡，小摊贩四处吆喝起来，一些小妇人挎着菜篮开始了老百姓一天的生活。
“呦，李瘸子，今个儿这油条炸的不错。”
武野摇头晃脑的模样，李瘸子哪能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
“五爷，您尝几根？”也不顾不得招呼其他客人，李瘸子手脚麻利的裹上几根油条，放在武野手里。
抬手咬了一口，真脆！
“来，油糕也装几个，再打一壶豆浆。”武野假模假样的取出钱，“再给小爷家送上一份，今个儿开心，赏你一个铜板。”
说着丢了一枚铜板在案板上，他也知道，这点钱根本不够付账，但是在没有解决掉潜在危险之前，只能维系着前身地痞的人设。
虽然说前身坏的流脓，但是好歹有点底线，从不掺和‘祭品’那种腌臜事儿。
也就是偶尔贪点小便宜，欺压小百姓，敲诈点小东西。
武野之所以这么干，也是有原因的。
都尉府失窃，关我一个休沐在家的局外人什么事儿？
这么多人证放着，再凭借往日就喜偷奸耍滑的性格，他一看就是故意躲避公务的，那义父大人还能轻易怀疑他监守自盗吗？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想我小五爷两袖清风，怎么会碰捉刀人那群疯子的东西？给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我小五爷只敢欺压小老百姓。
拳打村口黄口小儿，脚踢村头老不死，夜宿长乐坊。
这才是我小五爷能干的事儿。
“老潘，你又有好酒？什么年头的？”
油条豆浆吃的七七八八，武野也走到早市尽头，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走开，顿时喊了一句，大步追上去，一脚踹了过去。
“贼你妈，劳资又不是瘟神，躲劳资干啥？”
那骨瘦如柴的老头子挨了一脚，赶忙止住步子，回过头，低头哈腰赔笑着说：“哪敢嘞，谁不知道五爷您公正廉明，从不克扣老百姓钱财。”
手底下却悄悄递上一葫芦好酒。
然后佝偻着身子，压低声音说道：“不是小老儿要跑，是因为今个儿卯时赶路的时候，见山头那老狗不知作何神通，惊得那山林涌出血雾来。”
老狗！？血雾！？
说实话，都过六七个时辰，武野想着，老狗也该出手了。
虽然没有应对之法，但是他也时刻警惕着。
再不济，也能风扯紧乎。
就在这时候，早市惊起一阵吵杂的声音，人群惊慌地四处奔逃，有的人连摊位都顾不得收拾，连鞋子掉了都顾不得捡，慌不择路地跑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啊！您怎个流血嘞？”
“也不知道昨个儿哪个挨千刀的冲撞了山神老爷，这……这是咋个回事啊！？”
“快跑呀，肯定小妖围城杀人啦！”
“定是昨个的狗杂碎惹怒了黄二爷，二爷派遣小妖讨公道。”
“走！走哇，我们去找都尉大人禀报此事，恳请大人彻查此事。”
有人怒骂着，有人气愤的喊叫着。
武野回过神。
抬眼望去，那苍龙岭山脊之处，仿佛被遮天蔽日的红雾笼罩起来，在朝霞的侵染下，宛若血光盖世似的，山风掀起赤红波浪，正一步步往城里翻滚而来。
宛如火烧云一般！
似是洪荒巨兽慢慢吞噬着整座城池。
一点又一点。
从头到脚。
直至吞下整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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