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审讯
审讯室外,灯光冷白,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墙,将陈冰的身影投射得越发冷峻。
几名刑警靠在墙边,交头接耳,语气中透着焦躁:“怎么还没开始动静?这家伙到底打算闭嘴到什么时候?”
“等着吧,陈组长出手,这小子跑不了。”
屋内,陈冰站在桌边,右手夹着一叠薄薄的档案,纸页边缘因为翻动过多而微微卷起。
他低头翻看着,目光越过手里的案底,打量着面前的嫌疑人——桑提。
桑提瘦得像只猴,脸颊凹陷,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
此时,他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手指在彼此之间无意识地摩擦,像是在隐忍某种紧张。
他的目光游离不定,始终没有直视陈冰,眼神中带着些许闪躲,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焦虑。
陈冰合上案底,将它随手甩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桑提,是吧?97年,你在合艾地区入室抢劫一家珠宝商的住宅,深夜翻窗而入。当时屋里有个十三岁的男孩,你因被人发现,惊吓过度摔下楼梯,导致腿骨骨折。但因为证据不足被判了个轻罪,坐了三年就出来了。
去年在普吉,你的名字又出现在两起未破的入室案件中。你觉得,我说得有错吗?”
桑提低下头,手指在膝盖上搓了搓,始终没有回应。
陈冰径直走到他旁边,身影笼罩着他,像一层压在头顶的阴云。
“告诉你吧,小子,这些年发展起来的技术,指纹、基因、监控,如果不是天才,根本就躲不过那些东西。”
桑提的手指在椅子边缘无意识地摩擦,力气越来越大,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桑提,你不是天才,对吗?”陈冰斜眼扫了他一下,说话的语速并不快,每个字像是刻意放慢。
他一边说,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踱步,目光却没有错过桑提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嘴角的轻微抽动,眼皮不自然的跳动,甚至是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
他知道,桑提现在的状态是“闭锁防御”——表面沉默,实则内心在飞速运转,试图找到漏洞和脱身的借口。
陈冰深谙这个时候,该用什么方式挖出一个缺口,让那道防线彻底崩塌。
他踱了两步,站定在桑提的正对面,手掌撑在桌上,稍稍弯下腰,用带着建议意味的语气说道:“来,让我帮帮你。你之前说你不在清迈,对吧?”
“然后你又改口,说记不清了。”陈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你知道你把事情搞得有多复杂吗?你现在的说辞,只会让自己陷入一个走不出来的局里。警察吃定你了,桑提。”
他俯下身子,视线牢牢锁住桑提,语气平静而透着某种暗示:“你得说你有障碍,明白我的意思吗?”
桑提本能地往椅背靠去,像是想要拉开距离。
他咽了咽口水,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摇了摇头。
陈冰用极具引导的口吻说道:“意思就是,你不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说完,他的眼神停在桑提的脸上,细细捕捉每一丝表情的变化。
他知道,这种提示会让对方迅速寻找开脱的理由,而这正是突破的契机。
果然,桑提的眉头一紧,眼神慌乱地飘向桌角,像是在抓住救命稻草般急急开口:“我觉得不应该怪我,至少不能全怪我……因为我当时受到了影响。”
陈冰见他上了套,随即直起身子,嘴角带着一丝似真似假的笑意,“我也觉得不该怪你。欲望有时候会让人做出很疯狂的事情。而且,你也提到自己磕药了,不是吗?”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桑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语调中透着几分戏谑:“说起来,有个很出名的事件你应该听过吧?一个磕药磕大的家伙,竟然自己把脸给割了下来。”
桑提眼神闪了闪,仿佛被这个荒诞的画面吓到,嘴角抽动了一下:“有这种事?”
“当然。”陈冰斜靠在桌边,眼神始终没有放过桑提的任何细微表情,“所以你还得说你吸了冰毒。要以精神失常为理由辩护,得往这方向来。
想想看,一个没嗑药但行为疯狂的人,怎么能证明自己神志不清?可一个磕了药的人,行为疯狂,谁敢说他当时清醒呢?你懂我的意思吗?”
话音刚落,桑提连忙点头,声音急促:“没错,我当时神志不清!”
陈冰微微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冷的认可:“对,就是这样。你就按照这个思路走,别再扯什么失忆之类的借口,那理由根本站不住脚。精神失常,这才是你的保命牌。这是唯一可能让你脱身的办法。”
桑提咽了咽口水,本能地点了点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陈冰缓缓俯下身子,靠近桑提,目光直直盯着他,“记住,你现在清醒了,意识回来了。你得让他们知道,那个入室抢劫的杀人魔,和坐在这里的你,不是同一个人。你得表现出害怕、悔恨,甚至……对自己行为的恐惧。”
桑提抖了一下,急忙附和,声音中带着颤抖:“我……我很悔恨,我真的好怕,长官!”
陈冰略微直起身,眼神冷冷地盯着他,“怕是应该的。但怕还不够,你至少得让我知道,你做那些事的理由。”
桑提的喉结上下滑动,眼眶泛红,像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哽咽着开口:“我说……我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
陈冰双手撑在桌面上,压低声音,语气透着一丝压迫:“然后呢?然后你对那个倒霉鬼做了什么?是不是一刀一刀地捅死了他?”
桑提的身体绷得更紧,像是被陈冰的目光钉在椅子上。
他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喃喃道:“是……是的。”
“你想被原谅吗?”陈冰问。
桑提的喉结动了一下,像是被这个问题击中了某根神经,点了点头。
“说出来。”陈冰往前倾了倾身,不给他任何逃避的余地。
桑提抬起头,眼神里带着隐隐的慌乱和渴望,嘴唇动了几下才终于挤出几个字:“我想要。”
“你想要什么?”陈冰继续追问,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进桑提的心理防线。
“想要原谅。”桑提的声音有些发颤,仿佛这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滞了几秒,桑提低垂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近乎绝望的脆弱。
陈冰收回目光,直起身子,缓缓呼了一口气,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眼前的戏码不过是一场早已演过无数次的旧剧。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刚刚亲口承认了入室谋杀的事实。这下,你跑不掉了。”陈冰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空气中。
桑提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眼神变得慌乱,连带着身体微微向前倾,像是想抓住陈冰离开的影子。
他嘴唇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急促:“我想做个交易!”
陈冰脚步一顿,转过身,眉头微挑,眼神里透出一丝冷淡的嘲讽。
他摊开双手,像是在嘲弄对方的荒唐:“交易?你想谈什么交易?”
桑提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闪烁着一丝挣扎。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低哑,却急于开口:“我知道一些事情!”
陈冰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里透着轻蔑的玩味:“哦?你突然又知道什么了?”
桑提眼神躲闪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他握紧放在桌上的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们在芦苇地里找到的那个女人,很早之前……肚子被掏空的那个。”
陈冰目光稍稍凝住,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些,“这些事报纸早就登过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说到底,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桑提情绪一下子激烈起来,眼神带着几分疯狂,嗓音提高:“不,你们永远抓不到犯案的人!他一直逍遥法外,还在不断杀人!”
陈冰盯着他,嘴角冷冷一勾,语气带着讥讽:“放屁,小子。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在这儿拖延时间,是不是?”
他说完俯下身,靠近桑提几分,目光如针般刺在对方的脸上,“来啊,我倒是想听听,你还能编出点什么花样。”
桑提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说道:“我见过他一次……有些大人物认识他。”
陈冰微微眯起眼,站直身子,“你继续编故事吧,交易不成立,因为根本没有什么大人物。”
他语气里透着隐忍的不耐,像是下一秒就要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
桑提死死盯着陈冰,目光中透出一丝执拗,语气急切:“是真的!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不要起诉我谋杀。”
陈冰冷笑了一声,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彻底失控的小丑,俯下身子说道:“交易不成立,小子。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坨垃圾。当年的犯人早就死了,而且死透了。”
桑提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低而嘶哑:“我还知道……黑月即将降临。”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刺入空气,整个审讯室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
陈冰原本镇定的表情瞬间僵住,瞳孔紧缩,眼神死死锁住桑提。
“黑月?”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心脏猛地一沉。
这是比尔·哈特死前唯一留下的线索,一个他从未向外界提及的秘密,更别提出现在任何公开报道中。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
一瞬间,警觉、愤怒和一种难以名状的寒意席卷了陈冰。
他不能让审讯就这么结束!
“啪!”一声脆响,陈冰一巴掌狠狠抽在桑提的脸上。
“你说什么,小子?”陈冰俯身逼问。
桑提被打得歪过头去,脸颊迅速浮现出一道红痕,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他呜咽了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但嘴角依旧带着扭曲的笑意:“黑月……降临。”
陈冰的手刚刚松开,又猛地扬起一个反手巴掌抽在桑提脸上,声音清脆而沉闷,回荡在审讯室里。
“告诉我,谁告诉你的?”
桑提的头被打偏到一侧,嘴角的血迹顺着下巴流下来,他抬手想挡,却又不敢完全抬起,眼里闪过痛苦和挣扎。
陈冰俯身逼近,脸几乎贴上他的额头,声音里压着无法忽视的冷意:“快他妈告诉我名字!你到底想跟我玩什么,嗯?”
他猛地抓住桑提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怒声问道:“你再说一遍!是谁告诉你的?”
桑提被掐得喘不过气,声音断断续续:“黑月降临……黑月……”
陈冰眼中的怒火越烧越烈,他的理智正被撕扯。
他的手越掐越紧,低吼道:“是谁告诉你的?说啊!”
桑提的脸开始发青,呼吸越发微弱,但嘴里依旧重复着:“黑月降临……黑月……”
就在陈冰的手再度扬起时,审讯室的门猛然被推开,几名警员冲了进来,迅速合力将他拉开。
“陈组长,住手!冷静!”领头的警员大喊着,伸手用力抓住陈冰的肩膀,将他往门外拖。
“他还没交代清楚!”陈冰怒吼道,脚步却被几人牢牢控制,往审讯室外拉去。
他挣扎了一下,回头狠狠盯着桑提,眼中燃烧着怒火。
“快!快把陈组长带出去!”警员一边稳住陈冰,一边催促着同事关上审讯室的门。
被松开的桑提瘫倒在椅子上,嘴唇微微颤抖,脸上写满了惊恐,却不知为何嘴里还在喃喃不停:“我要做交易!我有重要的东西!你们听我说,我要做交易!”
他的声音尖锐而沙哑,带着喘息的断续回响在审讯室里。
大口喘气的同时,他眼神却像钩子般黏住陈冰,似乎害怕失去这个唯一“听懂”他的人。
审讯的门被警员重重关上,将桑提的喊声隔在审讯室里。
陈冰被带到门外,愤怒地瞪着那扇门,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还未散去怒气的猛兽。
“冷静点好吗,陈组长?”领头的警员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用尽力气压制住他。
另一个警员小声补充道:“你都让他招了,结果这样一搞,证供没法采用了。”
陈冰猛地甩开对方的手,“他不是还在招供吗?”
“现在的问题不是他知不知道,而是我们已经没法用他的供词了,明白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是你们叫我来的!”陈冰低吼了一声。
领头警员连忙上前,安抚陈冰:“陈组长,我知道你刚刚努力了,后续我们来处理,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
“你们怎么回事?”陈冰不依不饶,双眼死死盯着众人,声音像压抑的雷声,“我差一点就让他把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
领头警员表示:“我们只是想挽回这个证供,就这么简单。”
“你们根本不明白他刚才说的意味着什么。”说完,他不等任何回应,转身离开。
走廊尽头的大门被他狠狠甩上,“砰”的一声,震得门框都轻轻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