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绯闻主角
深圳AB集团是深圳排名前十的国有企业，海南建省后，AB集团就投入巨资，在海口设立了实力雄厚的分公司，取名海南AB公司。在选派由谁出任海南AB公司一把手的问题上，AB集团的头头们意见不统一，而同为集团中层干部的屠双龙、罗凯都有意竞逐这一职位。当时，屠任集团总经理助理，罗任企业管理部部长。最后，屠双龙胜出，当了海南AB公司的总经理。
按照当时海南省的政策，在海南投资办企业，可以享受免税购买进口轿车的优待。那一时期，许多涌向海南的企业，都盯上了这项政策。
屠双龙也不例外，他当时想把政策用足，甚至计划超额申请进口轿车，多余的车辆转卖牟利。申请报告送到省机电审查办以后，就等着该办袁仲宜主任“高抬贵手”。
袁主任知道AB公司实力不错，但与屠双龙总经理没有打过交道。面对AB公司的申请，他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他在掂量过三天后，让AB公司的办事人员回来给屠双龙捎一句话，说：“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大学毕业了，从重庆来海南，外表挺好的，问问你们屠总，看看能不能帮个忙，安排一下这个孩子的工作？”
屠双龙担心驳了袁主任面子之后，袁多半会在AB公司申请汽车问题上设置障碍，于是便不得不满口答应袁主任同意帮忙。
AB公司这边刚回话，袁主任那边就送姑娘上门来了。
见过面后，屠双龙知道姑娘名叫王秋月。但王秋月实际情况与袁主任介绍的有明显差距——他把王秋月的学历明显拔高了。王实际上只上过两年电大，家也在离重庆市不远的万县（现更名万州区），但长得确实水灵，个头高，皮肤嫩白，也挺丰满。那天她穿着一袭白色的连衣裙。也许是上楼时走得有些着急，额头沁出些汗来，这更加显得她浑身洋溢着川妹子特有的勃勃朝气。
招聘员工时，有时候外表形象是现时增分项，学历能力是未来增分项。未来既然无法测评，那么形象就加重了录取的砝码。
屠双龙时年三十岁，结婚数年，尚没有到“七年之痒”这个坎，但屠双龙好像也不能免俗，当堪称美女的王秋月望着屠总笑着问“屠总，您还想了解我些什么”时，屠总已经不在乎她的学历了，反而在心里认为，这丫头是块干公关的料！
那一时期，电视剧《公关小姐》正在热播，春风得意的屠总早就想找一个公关秘书了。
王秋月像是送上门的公关秘书，于是她就十分顺利地到AB公司上班了。
刚开始几天，王秋月还有几分拘谨，但很快，她就与公司的员工们相熟了，尤其是年轻的员工，他们彼此之间就无所顾忌起来。
王秋月很美，也很爱美，虽然她身上穿的并非什么名牌时装，但那些款式都挺时髦，也很大胆，她无论穿什么，突出的只有一个特点——性感。
公司里的年轻人常拿她的衣着开玩笑，说浑话，她也不急不恼，照样有说有笑。对此，个别与丈夫同为AB公司员工的女士，私下里对王秋月颇不以为然，也说过一些难听话，但男士们对王秋月没有丝毫反感，反而觉得她给公司枯燥的生活增添了几分色彩。有时公司去歌厅庆祝什么节日，或者遇到高兴事，比如中国女排打胜仗了，那么王秋月就成了小伙子们争抢的舞伴。
王秋月的性格有几分男子气，大大咧咧的。AB公司当时租住的员工宿舍楼门口的地基较低，一下大雨，短时间楼下就形成一片水洼，这时大家进进出出就只好脱鞋蹚水。王秋月由于时常打扮得隆重，脱鞋蹚水自然就不那么方便，于是她就站在楼门口，叫公司的男同胞背她过去。她的叫喊尽管让女士们嗤之以鼻，有些害羞的男士也往往躲避一边，但总会有小伙子乐意帮她的忙。其他人见她穿着黑短裙，叉开白生生的大腿爬上小伙子的肩头时，便发出“噢——噢——”的叫声，王秋月在叫声中也“咯咯咯”地笑着远去。
那一年中秋节，公司员工聚餐，几个酒过八成的男士向屠总敬酒，屠推辞再三也挡不住同事们的热情。这时，一直在一旁与人大声说笑的王秋月走了过来，对那几个男士说：“行了，行了，你们别难为屠总。”她一边说着，一边倒了一大碗白酒：“说吧，你们还能喝多少？”
男士们一看王秋月加入，更来了精神，纷纷照王秋月的样子，一人倒了一碗酒：“咦，你个丫头片子，竟也来和大老爷们叫板！”王秋月本来也喝了不少酒，脸红红的，她豪情满怀地端起酒碗：“说好了，咱们一人一碗，我先喝了，你们可别耍赖！”说完，咕噜咕噜地喝干了，末了补说一句：“我这是替屠总的，你们别再为难屠总了。”
男士们被她将住军了，但又不想失威，周围看热闹的也起哄着叫起来了，有人想狡辩什么，大伙不依不饶，逼迫着几个男士都做英雄海量状，一饮而尽。
酒会到了尾声，个别“英雄”已硬撑不住，当下便吐了起来，有人帮着拍打脊背，王秋月可乐了，笑他们个个是狗熊却硬着头皮装英雄。
屠双龙回到宿舍不一会儿，王秋月便来聊天。屠觉得王秋月挺义气的，就给她泡了一杯浓茶。王秋月显然也到了似醉非醉的状态，她说她还能喝半斤。她红着脸，靠在沙发上，天南地北地聊了很多事后想不起来的话。夜深了，屠几次劝她回房，她才扶墙离开。
屠总平时的房子总会人来人往，汇报工作的、闲来聊天的或者找屠过棋瘾的。但这天晚上却只来了王秋月一个。有人来了，但见王秋月在，旋即表示：“屠总没事，明天再说。”说完便转身离去。
屠双龙觉得纳闷，仿佛大伙儿有意给他和王秋月创造独处的机会呢，又或者有意回避什么似的。
在屠总看来，王秋月是他的员工，王依照平时习惯，来领导住处聊天、喝茶，也是平常事。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遥远的深圳AB集团公司，很快流传出关于屠双龙的添盐加醋的绯闻故事。说屠上任伊始，就买了小轿车，配了漂亮的女秘书；还说屠双龙背着女秘书过河，醉酒后，女秘书伺候屠入睡，等等。
屠双龙为此紧张起来。他知道，由于AB集团公司的权力斗争很激烈，屠的位子尚不稳固。尽管流言是别有用心者的捏造，但其杀伤力是显而易见的。
屠双龙决定找机会回深圳，面见集团公司领导，尽快澄清绯闻。但当屠还没有动身的时候，却接到深圳AB集团公司企管部部长罗凯的电话：“屠总呀！你不能因为当了绯闻的主角而擅离岗位呀！我受董事会委托，明天就飞到海南去，我会秉公调查处理你的这个事！”
屠双龙有几分诧异，怎么一个添盐加醋的传言，顷刻就变成自己接受“调查处理”的问题呢？让屠双龙更不舒服的还有，与他竞逐总经理失败了的罗凯摇身变为处理他的上级主管领导。真有些冤家路窄的意味呢！
在AB集团公司，屠双龙与罗凯虽然同属中层领导干部，但就职务分工而言，屠双龙是二级企业负责人，而罗凯是总部企业管理部的一把手，他受董事会授权，专门处理二级企业各类问题，从这一点来说，他的确是屠双龙的上级主管。
罗凯到海南后，逐一找AB公司员工谈话，算是“大做调查研究”吧，尤其是与王秋月的单独谈话，更是出奇地长。令屠双龙意外的是，罗凯一番操作下来，却很快对屠双龙换了一张脸，不仅没有认定绯闻的什么事实，反而对屠双龙大加赞赏：“屠总，有时候受点委屈也属正常，你正常抓你的工作就是了！”
王秋月在陷入绯闻之初，曾态度鲜明地表示：“他们爱说啥说啥！”
而屠双龙开始时却想避免瓜田李下之嫌，决定辞退王秋月。正当他在为如何对王秋月开口而犯愁时，王秋月却在罗凯回深圳的次日主动找屠总谈话，开口便说：“屠总，你别为难，我早想辞职了，咱们公司虽好，但不适合我。”
王秋月如此干脆利落地辞职，令屠双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顺水推舟地表示：“那好吧！我就遂你心愿吧！”
几个月后，屠双龙有一天晚上陪客人去望海楼听歌，意外地碰到王秋月。她现在是这家歌厅的公关部长，打扮得比过去更时髦了，浓浓的妆，扑鼻的香水味，还有耀眼的金银首饰，只是过去的青春气息已被风尘味所代替。
王秋月忙着照顾客人，而来客仿佛大多与她很熟，有的一见面就打情骂俏几句，有的颇绅士款地轻吻她的脸颊。王秋月笑着说屠总是她的娘家人，抽空就过来屠总一行人所在的包间小坐。她说这间歌舞厅原来快倒闭了，她来以后，招了一大帮姐妹，现在生意很旺，她除了底薪以外，还持有一部分管理股。说到干这一行挺复杂，她颇为轻描淡写地说：“那不怕，我哪里都有朋友，没有我摆不平的事儿。”在她的口气中，多了些自信和成熟，也多了浓浓的江湖气。屠双龙要走的时候，车在停车场爆胎了，王秋月过来说：“屠总，你车先放这儿吧，我送你走。”屠于是坐进王秋月的红色本田，王秋月娴熟的动作中，有一点炫耀的味道。
“王秋月，看来，你得谢谢我。”屠双龙说。
“为什么？”她笑笑。
“不是我，你还在AB公司耗着呢。”
“那不一定，我感谢您的是，我刚到海口时，您给了我一个跳板。”
过了几年，王秋月鬼使神差般嫁到深圳，婚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一天在春满园茶楼，屠双龙碰到王秋月一家，更令屠双龙意外的是，王秋月身边跟着她的丈夫罗凯。
“屠总，咱俩冤家路窄，在这碰见你！”罗凯明显在掩饰自己的尴尬。
“哈哈，罗部长，你娶了我的老部下，也不请我喝杯喜酒？”屠双龙顺口开了一句玩笑。
“屠总见笑了，我是二婚，不好意思摆酒哦！”罗凯确实脸带羞涩。
“谢谢屠总！谢谢你无意之中为我与罗凯牵线搭桥！”王秋月爽朗地笑着。
2023年秋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