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恨水，庙祝
高恨水这下也有几分意外了。
县城外的城隍庙荒废已久，传说已经被那于老爷给夷为平地，那城隍更是身死道消。
这做不得假。
各地城隍、土地，皆由民间推举，官员汇报。因此在县衙之中，确有记录城隍、土地的花名册，唤做‘地神录’。
其上详细的记载着城隍、土地、河伯等生前事迹，出生地、生卒年等详细信息。
若是城隍和土地消亡，其信息也会随之更改。
高恨水记得真切，那城隍消亡之时，地神录上分明清晰的写着‘消亡’二字。
难道被脏东西附身的并非是这些村民，而是那个城隍？
城隍庙年久失修，的确有可能被一些山精鬼怪占据。若是有胆子大的，自封为神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精怪修炼不易，若不图人族血肉，那多半是贪图香火之气。
他心念闪动，面上不动声色，对身边不良人说道。
“小雀儿，招呼兄弟们，去帮他们清扫一下。”
“天色已晚，村落被祸害成这样，想来他们连住处都没有。”
被唤做小雀儿的不良人眉眼机灵，听老大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明白过来。
连忙招呼着其余人，就去帮活着的村民收拾村落。
干着活，也不忘闲聊家常，探听起战斗的详细过程。
他们原本都是街巷里的不良混子，被高恨水诏安做了不良人。虽然本事还不大，但见多了各色人。
口才、眼力、决策，样样不缺，不多时就打听了个一清二楚。
老村长也是个人精，虽然不知道高县尉担忧什么，但也知道对方心中有疑虑。
“高县尉，多谢相助。”
“今夜我们自可住在渔船之上。”
高县尉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周天养笑着摇摇头：“我知你有些困惑，不若明日再来。我们带你去城隍庙一观？”
现在天色的确太晚，高县尉权衡再三，随即点头。
下河村虽然疑点诸多，但县城的事情也十分麻烦。
自己杀了县丞，想来那些妻妾已经发现。若是差人去告到刺史，不仅麻烦很大，反而还会拖累了手下的一帮兄弟。
反而不美。
想到这里，他便拱手。
“既然如此，我让手下帮你们清理就是，我自会去城隍庙看个究竟。”
他倒不后悔杀了县丞，只是有些可惜没有手刃仇人。
但好在那于老爷还活着，自己还有机会和那妖怪过过招。
见下河村危机解决，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
做出决定后，当即就告辞离开。
只是他并没有返回县城，而是摸黑就去了城隍庙。
自己杀了县官，且不论缘由如何，朝廷必不会放过自己。所以自己时间并不多，得在被抓到之前把在意的事情都解决掉。
报仇之事要紧，但搞清楚城隍是否是邪祟也同样重要。
穿了这身官服，自要担起这份责任！
城隍庙虽被修缮一番，但前去的路途并不安生。
加上夜黑风高，山林之间怪石嶙峋，鬼怪山精环伺，更有毒虫猛兽潜伏，普通人若是被吓破了胆，恐怕难逃毒手。
但高恨水却如同黑暗中的一团烈火，所过之处煞气滚滚，直让黑暗中的鬼怪山精胆寒，不敢窥视。
不多时，就行至城隍庙前。
山门虽破碎，照壁也坍塌，但城隍庙境内倒是一片祥和。
除开虫鸣鸟叫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奇异声响，更没有林间那种被恶意窥视的感觉。
这城隍倒是把自己地盘管教得很好。
高恨水一路行过配殿，瞧见配殿上‘文武殿’三字油漆未干，像是才修缮不久。
里面空空如也，并无泥像供奉，心中明白那老村长为何要说明日再来。
恐怕除开安葬今夜去世之人外，还会将泥塑迎进配殿。
就是不知道请来的是什么神仙。
若是一些邪神鬼祟，说不得还得自己出手将其灭了去。
在那之前，还是得看看城隍到底是谁！
推开主殿大门，点亮油灯。
就看见殿内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装潢也不豪华，只是朴素而已。
一尊缺了半边身子的城隍泥塑端坐在上，隐隐透着一股金光。
“城隍可在？还请一见！”
他注视着那尊泥像，朗声说道。
崔仁义也没想到这高恨水的行动力如此之强，在察觉到不对劲之后，竟然直接上门来找他。
无奈之下，也是显出身形。
“高县尉，深夜来此，所谓何事？”
高恨水打量着眼前的城隍。
外貌如此年轻，面容清秀俊朗，眉宇间正气不缺，双目如刀。
虽是灵体，但身形修长挺拔，宛若劲松。
也不由得暗叹一句，好声俊俏的城隍老爷！
“就是你出手救了下河村百姓？”
“正是。”
“那高恨水，再此拜谢！”他规规矩矩的拱手弯腰道谢，语气真诚。
而后又直起身体，将手放在刀柄之上，双目有神：“但你神位来历不正，当属淫祠一流，按大唐律法可直接捣毁。”
“高县尉，你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崔仁义一挑眉，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大黑脸。
“非是威胁，只是想请阁下交代清楚。”
“高恨水虽只是一县县尉，没能护住上河村上下，也去晚了下河村。但职责所在，不愿再次犯错，让邪神鬼祟害了那些村民。”
崔仁义看眼前这大黑脸神色认真，一丝不苟，知道要是自己说得不满意，这人可就真能下手拆了自己这城隍庙。
于是也只好摇摇头，将自己稀里糊涂继承了前城隍纪云神位的事情说出。
“纪云…么？”
高恨水快速的过了一遍脑中记忆，地神图他背了个滚瓜烂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么一个名字。
他本能的就想说崔仁义在撒谎，可这个名字又极为耳熟，让他犹豫起来。
难不成，是自己记错、记漏了？
“无论真假，阁下若是真心要做好城隍一职，可绕不开河里那条大鲤鱼。”
高恨水摇摇头，开口说道。
“可敢诛了那大鲤鱼，还泌阳县一个朗朗晴天？”
崔仁义看着高恨水的眼睛：“正有此意。”
“当真？”
“保真。”
“光说不成，可得看你是怎么做的。”高恨水抱着钢刀，坐到蒲团之上。
崔仁义摇头失笑：“且等几日。”
那于老爷已是妖仙，自己却还是一个连金身都没有鬼仙一流，硬斗不妥，还得拿到‘入梦斩首之法’才可。
高恨水点点头：“我等着。”
“若你要出手，我可从旁协助。”他摸着怀里的钢刀，语气淡然，却难掩恨意。
见此，崔仁义心念一动，不假思索，开口说道：“那不若先留下，做几日我庙中的庙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