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六十五岁时，丈夫和初恋在欧洲举办的婚礼。
他激动的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我们的儿子。
「我终于实现了愿望。」
我点开视频，那是一场我从未有过的婚礼。
丈夫看着初恋，眼睛里饱含泪水。
「虽只经历过青涩时光，但却愿陪你至白发苍苍。」
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操持家务，养育儿子。
照顾儿媳，接送孙子。
可到头来我才发现，这些我流逝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一纸离婚后，我告诉自己。
这一生到死为止。
我都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负重前行。
1
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儿子的手机落在家里，响个不行。
我拿起手机正想给他送去。
手机屏幕上却闪过一句话。
「儿子，我终于实现了愿望。」
我感到奇怪，用孙子的生日解开了他的手机。
十几条的消息，都是丈夫满心激动地分享着此刻的心情。
还附上了各种各样的古堡照片和视频。
我点开了其中一个一分多钟的视频。
那是在欧洲的古堡，我的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穿着上个世纪的欧洲婚服。
举办着婚礼。
台下的人都很很感动，哪怕垂暮之年。
彼此相爱的两人，仍然能够握紧对方的手。
程学铭看着沈秋，眼睛里饱含泪水。
「虽只经历过青涩时光，但却愿陪你至白发苍苍。」
沈秋抿着唇，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学铭，有你在身边，我这辈子值得了。」
2
手机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儿子正好推门走了进来。
「妈，你有没有看见我手机啊？」
我没能晃过神来，行为有些迟钝。
他看见掉落在地上的手机，语气瞬间不耐烦了起来。
「哎呦妈，你看见我手机掉地上你干嘛不捡起来啊？」
见我不说话，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妈你不会看我手机了吧？」
「你懂不懂尊重别人啊？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不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吗？」
「我真的是服气了。」
儿子对我向来不太尊重。
他和他爸都是高知分子，研究天体物理学。
而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
自从和程学铭结婚之后，我就待在家里相夫教子。
这家庭主妇一当就是四十年。
可似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感激。
3
我尽量让自己的内心平复下来。
看着儿子问，「你爸这是什么意思？」
儿子的眼神有些慌张，他将声音的分贝提高了几分。
「什么什么意思？这有什么意思？」
儿子皱皱眉。
「这就是一种欧洲的仪式，国外都很开放的，你这么落后的思想什么都不懂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转身时还不忘用一种命令的口吻说：「你接球球之后记得去南街买芝士蛋糕，你儿媳妇今天想吃。」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我听见门「砰」的一声关上，强忍着的情绪瞬间崩溃。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可所有人都瞒着我。
我努力的回想着沈秋这个人。
终于想起他曾是丈夫的初恋。
我和程学铭是大学同学，那个时候他的确成绩优异，而我也不差。
只是为了这个家，我放弃了一切机会。
心甘情愿困守在这方天地里。
我依稀能记起沈秋的样子，她来学校找过程学铭。
那张脸十分妩媚，羊毛卷的头发配上一袭红色旗袍，让许多人的目光为之驻足。
后来我才知道，程学铭的父母坚决不同意他和沈秋在一起。
只因沈秋是一名歌伎。
程学铭的父母与我的父母关系很好。
那个年代，我们两个就像是指腹为婚一样，走入婚姻的殿堂。
4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沈秋。
程学铭是个很死板的人，并且非常不浪漫。
结婚四十年，他不曾送我一份礼物。
甚至没有说过一句爱我。
我一直以为他一向如此，对于诉说情话不善言辞。
没想到，只是不愿意对我说这些话罢了。
我可真失败啊。
人生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走了大半辈子却还是走的那么失败。
5
虽然毫无心情，但我还是去接了孙子放学。
孙子看见我之后耷拉一张脸，看上去心情就不好。
因为今天是周五，偶尔会是林悦来接他。
但是今天估计儿媳妇去逛街没空，所以还是我来接。
「奶奶怎么又是你啊？」
孙子努着嘴。
「奶奶你下次来接我的时候能不能穿的好看点，你真的好土啊。」
「别人都是妈妈接，我怎么非得是你接呢？」
这种话孙子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了。
我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是体面工作。
每天朝九晚五，休息日偶尔陪一陪小孙子。
在他们眼里就算是尽了父母的职责了。
可我每天要负责所有人的一日三餐以及各种家务。
还要接孙子放学。
每天留给我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打扮自己。
可听到孙子这么说，我的心里很难过。
鼻子发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这几十年，对于这个家的付出，到头来好像什么都不是。
6
回到家，我立刻去厨房煮饭。
每天的时间都很紧，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耽误。
儿子和儿媳妇很快就回来了。
我将饭菜端上桌，脑袋空空，脑海中似乎已经隐约在做着一个决定。
等着最后一步的执行。
「妈，你把芝士蛋糕放哪里了？冰箱里怎么没有啊？」
儿子去厨房的冰箱里找了一圈，走到客厅来叉腰问我。
我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吃饭。
儿子更加不耐烦。
「妈你是不是人老了连耳朵都不行了？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拜托听不见能不能去医院看个医生，耳朵真有毛病。」
我放下碗筷。
「我没买。」
「哎哟，妈我不是交代过你吗？你的记忆力是不是有问题啊？」
「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了。」儿子对我一顿指责。
「小悦现在怀着二胎，她想吃个芝士蛋糕让你去买一下有这么难吗？」
林悦眨了眨眼，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着：「算了算了，搞得好像我逼着妈一样。饭我就不吃了，没胃口。」
她放下碗筷，直接朝着二楼的卧室走去。
儿子也用力摔了筷子，跟着林悦上了楼。
林悦不算是很好的家庭出生。
她从小就没有妈妈，脾气有些不好。
这些年我一直觉得应该对这个儿媳妇好一点。
哪怕她发脾气，甩脸子故意不吃饭，我也好声好气的去和她说。
有时候甚至求了很久，才求得她的原谅。
其实他们不知道我不太喜欢小孩。
因为我一直觉得照顾程冬是我这一生中最辛苦的时候。
程学铭的心里只有学术研究，从来都没有家庭。
程冬等同于是我一个人带大的。
所以林悦嫁到我们家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催过她生孩子。
甚至我希望他们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可以不用生。
可他们结婚之后没多久，他们两个就跑来对我说。
「妈，我们打算要孩子了。」
「但是我们工作忙，这孙子你要照顾。」
原本我打算等儿子结婚以后，我就出去走走看看。
这个世界这么大，我连省都没有出过。
可他们决定生下球球，又困住了我好多年。
到头来我才发现，这些我流逝的时间，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7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到小时候爸妈带我去田野间玩耍。
爸爸会把我高举到他的头顶，让我看整片金色的麦田。
他们那么想让我去看看广阔的世界。
如果他们还在一定希望我出去看看吧。
第二天，程学铭回来了。
研究室有事，他提早回来。
他回来之后发现我没有做饭很惊讶，看着沙发上的儿子。
「你妈去哪了？怎么没做饭？」
「不知道。」程冬耸了耸肩。
「鬼知道她这两天怎么了，神经兮兮的样子。」
程学铭有些在意，他嘱咐了一句。
「你妈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我晚上十点才到家，今天下午出门去询问了一下附近的旅行团。
顺便给自己置办一些衣物。
回到家的时候，儿子告诉我程学铭在书房让我去一趟。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似乎在打电话。
看见我进来，立刻挂断电话，语气格外不好的对着我吼。
「你干嘛啊？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皱了皱眉，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这么多年我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他一点也没看见。
我深吸一口气，将门锁上。
「学铭，我们谈谈吧。」
或许，我的心里还是没办法完全放下。
这一刻，我想听他亲口说出一个答案。
「你给儿子发的视频我看见了，你和沈秋在国外的婚礼。」
他的脸色瞬间一变，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随便污蔑人好吗？」
我声音哽咽着。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她之间这么多年是不是都有联系？」
他有些顾左右而言他。
「不是陆芳芳，你怎么能随便看别人手机？你这么不尊重人吗？」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他不是一个这么没逻辑的人，可这一刻却好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一样。
直接暴跳如雷。
「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我咬了咬牙。
「我只想知道答案。」
他见我不依不挠，直接挑明了回答。
「是，是又怎么样？我和秋秋之间本来就是革命情谊。」
「当年她帮了我很多，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你呢？你又为了我做了什么？我难道不能以一种感激之情完成一下她的心愿吗？」
我冷笑一声。
「是她的心愿还是你的心愿？程学铭其实你要是喜欢她，你可以早点对我说。你都六十多的人了你有做主的权利。」
「陆芳芳你到底在胡搅蛮缠一些什么东西？」程学铭满眼戾气的看着我。
「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