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妈妈得了阿尔茨海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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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一个脑科学家眼中的阿尔茨海默病

母亲在六十五岁时被确诊患上阿尔茨海默病。

那是我觉察到母亲有异样的十个月之后。

阿尔茨海默病是认知症的一种。目前,没有任何药物和疗法可以治愈认知症。因为不敢面对母亲可能患有认知症的事实,我对她的病情心存侥幸。

我的知识储备告诉我,“每一个上年纪的人都有可能患上认知症”,但当这种可能性落在自己母亲身上,那一刻仍无异于晴天霹雳,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甚至怨恨自己,身为一名脑科学家,为什么没能防范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我这辈子学习了这么多脑科学知识,究竟有什么用处?

经过医生的诊断,我接受了现实。茫然无措地照顾母亲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认知症虽然是不治之症,但我还能为母亲做很多事情。

一名与患者朝夕相处的脑科学家,能够比医生更近距离地接触患者。

我并不像大夫诊治患者那样,作为一个局外人去对抗疾病。我是一名脑科学家,也是对母亲性格一清二楚的女儿,只有我才能发现她一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观察母亲的状态,尝试从脑科学的角度探究她的行为表现和背后原因。

两年半以来,我用日记的形式记录母亲每天发生的变化,从脑部结构的角度思考这些变化的缘由。

在我眼里,母亲不是一个“病例”。我希望通过透彻分析母亲这个“个体”,了解“认知症”这种疾病的普遍性,给大家一些有用的建议。

大脑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带着这样的疑问观察着母亲的行为,而母亲看似莫名其妙的言行举止,最终都可以从脑部活动得出合理解释。

我记录着逐渐丧失记忆的母亲。在这个过程中,我不仅要直面她不会做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一残酷事实,还要找寻母亲身上尚未消失的部分。

认知症会造成记忆障碍,让人记不住东西。原本轻而易举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难,患者甚至无法对日常事务做出恰当判断。可以说,认知症是一种残忍剥夺人的能力的疾病。

母亲曾是家里的大厨,是整理家务的一把好手,如今却呆呆地窝在沙发里,甚至不愿出门去参加她热爱的合唱活动。

从行为能力的视角来看,母亲似乎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人。但从母亲的某些反应中,我仍能捕捉到她曾经的模样。

于是,我不由得开始思索,究竟何为“母亲的人格”。医学中“人格”这个词与在日常语境中使用时的意思不同,是指一个人带有倾向性的、本质的、比较稳定的心理特征(兴趣、爱好、能力、气质、性格等)的总和。我想知道,一个人,假如他以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做不到了,那么这是否意味着他失去了“人格”?是否只有记忆,才能塑造一个人的人格?

多年来我一直从事脑科学工作,专门研究人的情绪。认知症对人格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我一直站在专业角度思考着这个问题。

认知症的病程发展极为缓慢。也正是因为认知功能流失之慢,我得以发现母亲生病后的每一个变化,并且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应、思考这些变化。

本书正是由这些思考凝结而成。

预先透露一点结论——纵然身患认知症,母亲本来的模样从未改变。认知症绝非一种让人丧失人格的疾病。

衷心希望本书能够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认知症。

恩藏绚子
二〇一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