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出气
河畔，柳影斜垂，流水潺潺。
小玖立在一片青石旁，手中紧攥着画笔和宣纸，低垂着眼眸，悄然无声。
她身前，几名顽劣的小孩们正带着几分恶意的笑意，一步步向她靠近。
为首的少年看了眼小玖，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小哑巴，天天来这河边干什么？真以为能从水里捞出什么仙缘不成？”
与那些因贫困只能蜗居定远城郊外乡村的边民不同，这几个孩子皆出身定远城内的富贵人家，平日里无所事事，常出城寻欢作乐。
或戏弄乡村看家的土狗，或向打不过他们的乡村孩子掷石嬉闹，视这些乡民为尽兴的消遣。
他们已经偶然碰上这小哑巴好几次了，上一次本想戏耍她一番，却因为她跑的太快而跟丢了。
这次他们早早备下万全之策，稍施小利，那些土鳖农户们便把这个小哑巴的习惯如实相告。
于是几人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她去人烟稀少的河边了。
只听旁边一个少年附和道：“她呀，天生哑巴，说不定是被抛弃的灾星呢！谁沾上她，准倒霉！”
小玖默默地将手中画笔和宣纸藏到了身后，没有发声，唇却紧抿，不肯后退半步。
再退，就要靠近河边了。如果一不小心滑倒，会把小白的画笔弄丢的。
这可是唯一的一支笔。
她像只被逼至角落的小兽，眼中隐隐带着几分倔强的抗拒。
之前小白把齐老头赠与他作画用的笔墨纸砚放在了家里，说是这样以后她有什么想说的，就不用蘸水，可以直接在纸上写了。
闲暇之余，也能练练字。
然而小玖却觉得，用墨练字，一张宣纸一用即废，实在是太过奢侈。
于是思来想去后，她决定拿着笔和纸来到河边，既能数数河中的鱼儿作伴，也可用笔蘸水写字。
写毕将纸摊在石头上稍稍一晾，便风干如新，可反复再用。
等她把字练好了，还可以给小白一个惊喜！
另一少年看到她这模样，更是起了戏弄之意，探出头指了指她手里的画笔，讥笑道：
“哎哟，你看看她还护得紧！就这么个破毛笔，天天当宝贝似的，也不知道是捡了哪个乞丐的玩意儿。”
“小哑巴，给我们看看呗，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变个仙术出来！”
几人哈哈大笑，步步上前，手中已隐隐做出要抢的动作。
忽地，角落中一人趁其不备，陡然上前，一把将她推向溪水！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小玖一个踉跄，跌入了溪边浅滩，冰冷的水打湿了她半身，连手中宣纸也沾了湿痕。
所幸那支画笔，依旧牢牢攥在她的手中。
几人看着跌倒在水中，浑身湿了一半的小玖顿时发出了肆意的笑声：
“不错不错，高兴了，赏你跟我们回家当侍女，反正你也没人要。”
小玖抬起头，血珀般的双眸看向了面前的几人。
她不是没人要。
那双像是深潭般平静的双眸，让几人没来由的打了个寒蝉。
“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哑巴，也敢瞪我？”
另一名少年有些羞恼地皱起了眉，随即与身旁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一步上前抬起手，一巴掌便是要扇下去。
小玖背在身后的双手握了握拳，但很快又松开了。
不能动手，会惹上麻烦的。
小玖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眼看着，那重重的一巴掌即将落在她的俏脸上，忽然“啪！”的一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伴随着一声惨叫！
“哪儿来的野孩子？你们不懂礼貌，今天我就教教你们！”
路白甩了甩手，冷冷的目光盯着刚刚那被他抓住了手腕，然后一把甩飞出去砸在了地上，此时正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你、你是谁？”为首的那个小男孩有些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高出了他们好几个头的身影。
这衣服和这气质……不像是这乡村之人啊！
“你可知道我们的身份？家、家父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是你祖宗。”
只见路白冷笑一声，然后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其中一个小男孩的衣领，冷冷地说道：
“跪下，道歉。”
“不可能！凭什么，我跪天跪父母，凭什么跪这一个小哑巴！”为首的小男孩十分硬气地喊道。
“啪！”
下一瞬间，只听他的屁股上便响起了一声脆响，紧接着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痛！
与此同时，剩下两人见到两人一个被抓，一个被扔飞，顿时心生恐惧，趁着这个机会拔腿便要跑。
“我让你们走了吗？”
路白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身份温和的笑容。
只见他话音刚落，幽蓝的狐火骤然在那两个逃跑孩子的面前燃起，化作一道炽烈的火墙。
两人被火光一惊，吓得跌坐在地，指尖微颤地指着面前的火焰：
“鬼、鬼火！”
未待他们有所反应，只见一道影子倏然笼罩下来。
路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几人的面前，幽蓝色的火焰映照着他的侧脸，唇角微微扬起，那笑呵呵的笑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一丝瘆人的凉意：
“跪下道歉，或者被烧死，选一个。”
片刻后。
小玖有些愣愣地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态度十分恶劣的四人像是个鹌鹑一样跪在自己的面前，把头磕在地上，声音颤抖地开口说道：
“对、对不起，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滚吧。”路白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有意见，就上山上的仙泽观找我。”
看着那几个狼狈逃窜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路白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身后几乎湿透的小玖身上，柔声问道：
“你没事吧？”
赶来途中，他几经权衡，最终还是决定变成人形，这样更加便于行事。
且若这些小崽子们之后想报复，也不会再找上小玖。
按理来说，小玖既没见过自己的人形模样，也没见过那狐火，是认不出来自己的。
只见眼前的女孩微微仰头，那双好看的暗红色双眸盯着他的脸，眨了眨，没反应。
正当路白疑惑她是否没听清自己说的话时，忽见小玖摇了摇头，指了指手中只剩几片残屑的宣纸。
路白顿时了然，她现在没法写字。
他抬手轻轻一挥，一团明亮的狐火随即在掌心燃起。
正当他准备替小玖烘干衣物时，却见她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口型微动，摇了摇头。
【谢谢你】
然后还没等路白开口，她便攥着那只画笔跑开了。
等路白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小玖只穿了一身薄薄的单衣，抱着自己的湿衣服蹲在灶台的火焰旁。
火光映在她小小的身影上，将那蜷缩的背影拉长。
路白的心里忽地一动，目光落向了那放在食盒上面的功法。
静默片刻后，他忽然开口：
“小玖，你想修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