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向前走
朝露未晞,晨光茫茫。
山中的清雾缭绕,天气回暖,山间中的群鸟自在悠闲。身着素净月白衣,脚踩着未干的晨露,万千青丝披于肩后,鬓边簪有一株白花。清晨雨露沾湿了一片花瓣,细眉紧蹙,面色有着淡淡忧郁,一步一步踏春而来。
停至悬崖边,下面雾云围绕不见崖底。
女子衣角因风翻动,目光落到面前的石碑上,一块无名之碑。
“师兄,我来看你了。”
碑边长满了青葱小草,嫩绿碎芽,此碑已经建了四年有余,而她的师兄也消失了四年。这四年,她和未秋从来没有放弃找过,她去过定远行诊,去过漠河行医,也去过边疆参军,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师兄的身影,每一次都是无果而终。
宁妍水眸中万千思念,皆随着两行清泪全然散出。这是她从来没有在他人面前显现出的样子,宁妍心中忍痛用力咬着自己的唇瓣,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师兄,四年冬雪,每当初雪寒冬之时,我总是想你会不会有一天出现在我面前。”
宁妍向前走了几步,白皙的指尖轻抚着石碑,似是留恋不舍,绵绵情意却无法诉说。要是她当初接下师兄送来的那一枝红梅,是不是他就会有留恋,就不会消失了。
但,宁妍知道,那只不过是自己的一种幻想,师兄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未秋他离开呢?
“师兄春风化暖,我给你带了杏花酒。”
宁妍将一坛的杏花酒撒在了石碑前,瞬间酒香飘溢宁妍看着,酒酿渐渐地渗进土中,会心一笑,说道,
“师兄,我都想好了,今年若是再不回来,我就决定不再等你了。”
不在等他了,她不想一直浸在以往,这些年她寻过,也等过,也许她的师兄早就不会回来了。可是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自己答应师傅的事情,她还没能兑现。
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她要往前走,往前看。她也有着自己的朗朗归途。
宁妍抿嘴一笑,若暖阳春风,一笑化解这日夜里的绵愁。月白衣角翻卷,在那一瞬间她的苦絮皆消失不见。
“师兄,我走了。”
终有一日,她也能独当一面。或许将会有一天,师兄会再见到我,不会再叫我“宁小姑娘”。宁妍抬眸,万缕日光全然撒下,那或许是对自己将往事看去,不执着放下的一次奖赏。
————
“阿姐,我杀了顾寻枝,顾寻枝不会再阻扰阿姐了。”
平昭王派遣几人送沈周前往落坞城,不想在路途中被南阳郡主拦下。一听是南阳郡主,沈小王爷也不顾及前些日子落在身上的板子,没人搀扶,一下便跳下了马车。欢喜着,脸颊边的梨涡深深,乖张又狡黠。
“是吗?”
但沈欢仍是一副厌恶不能再厌恶的样子侧眼睨着沈周,甚至是要比前些日子更为讨厌,像是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恶心。
“阿姐是什么意思?难道顾寻枝没有死吗?”
“她没死,但是你可以去死了。”
沈周闻言浅眸一滞,可眼中那份笑意仍没有消散,他知道阿姐厌恶他,想要他去死。这些他从前就知道。沈周弯唇,眸中欢喜,奢望看了一眼他的阿姐。
“阿姐,想让我死。我就去——死。”
沈周说的很是轻快,但他想看看阿姐的反应,尽力的捕捉探寻阿姐眼底中寥寥的怜惜,可是并没有。沈周闭上眼,心忖片刻,道,
“阿姐,已经想好了我是被谁杀的吗?”
没等沈欢开口,沈周一笑道,
“顾家吧。谋杀世家子弟,顾寻枝逃不了的。阿姐我想在求一件事,你能——再摸我的头一下吗?”
就像见到阿姐的第一面那样,冷冷寒冬,世态炎凉中,一双温热的手抚摸着经着风霜肆虐的自己。
“恶心。”
沈欢冷脸吐出二字。睥睨着卑微的沈周,她是尊贵的王府嫡女,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主,她不允许任何玷污她的人存在世间。她就该是人上人,一个亵渎她的卑微蝼蚁不配存活于世。
得到冰冷的回答,沈周心若死灰。他就该知道自从下定决心的那一步,自己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觊觎自己的阿姐,沈周拿出一把匕首,大喊一声,
“阿姐小心——”
下一刻,在沈欢的注视下,那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正如那日上巳节自己将匕首刺进顾寻枝的心口那样。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顾寻枝没有死,可是他杀死了自己。
这样,沈周笑着倒在地面上。心口里的血像是不尽一般源源不断地向外流着,阿姐就不会不开心了吧。
下一辈子,他不想——
在沈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平昭王府的那些侍从急忙赶来,听着刚才小王爷的呼救声,来到看见的这一幕不由得心惊。
“郡主您没事吧。小王爷他——”
剩下的人急忙去扶起已经断气的沈周,发现心口的血根本止不住地往外流,心生焦急,无助地看着此时的郡主。
“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小王爷,路途遭遇顾府报复刺杀,在我和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柄匕首就已经刺进了他的身体。等你们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守在这里,他们怎么可能不知不觉刺杀小王爷?”
沈欢阖眼,冷然开口说道,
“你是在怀疑本郡主吗?”
“属下不敢。”
问话的侍卫低下头,也或许是他们武艺不精,未能察觉到顾府请的高人来刺杀小王爷。听说顾府小姐差点进到鬼门关,而顾老爷又是特别珍视这个女儿,为了能给女儿驱邪,掏出顾府库房一半以上的钱财,更是在顾家小姐昏迷之时,上山求愿。再者,郡主一流女子,手无刀剑之力,或许是真的让顾府派来的人钻了空子。
“回府,告知父王此事。务必要让顾府与我们平昭王府一个交代。”
沈欢低眸看着地面上沈周留下的一大摊血,待众人走后,小声说道,
“这是你欠本郡主的。就拿你的命来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