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难
“血月凌空，献祭生灵，恐有大魔降世...”
酉时正点，距漓江镇数百里处的高空中，几位落日宗的长老御剑飞行，借由一面灵镜法宝，遥视着远方诡异的天象。
他们接到赵玉发捏碎玉牌的通告，飞驰着赶来，却没想到碰上这骇人一幕。
“顾师兄，这已非你我所能处理，不如先行回宗商议一番可好？...”一名矮胖长老神色阴翳，小声建议道。
“荒唐！”大长老顾长风随即打断道，“赵师弟身死道消，还未能找出幕后真凶，你我身为同门师兄弟，就想着先行回避？
真是辱我落日仙宗风骨，给我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便是！”
说罢，他脚下飞剑化作遁光，转瞬消失在原地，又留下一句话语。
“我回去告知宗主，去去就来！”
一众长老见他说得冠冕堂皇，却是临阵退缩，尴尬地悬在空中...
血月不断收缩着挤出血液，慢慢缩小。
但那邪气不降反增，遍布罗刹骨骸。
罗刹的骨架逐渐变得晶莹通透，骨刺似有意识，穿刺鱼妖一并交融在一起，包容着紧缩...
似有大恐怖正在酝酿。
穆无昱不断看向两边，眼皮直跳。
一边，是相处多年的义兄。
虽几乎从未给过自己什么好脸色，但也曾救他一命。
另一边，则是也救过他一命，行事诡谲的恩人。
虽几次三番想要操纵自己的肉身，但那个雨夜，他是实切地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关心。
其中感情，并无虚假。
他握紧刀身左右为难，不由发问：“为何，要取我，兄长性命？”
云淑莹呼吸急促：“当年，他..带人，害了我...全家...性命...”
穆无昱心头震撼，抬眼看向六神无主的穆兆明。
他此时两鬓斑白，披头散发，眼眶通红地抚摸着徐桂娥的面庞，嘴中呢喃安抚的话语。
实在无法与灭门魔头联系在一起。
云淑莹经过穆无昱的血液滋养，逐渐恢复了些精气神。
她抓紧穆无昱的手愈发用力，指甲甚至嵌进了肉里，向他讲述了穆兆明的恶行。
穆无昱听她娓娓道来，终于了解了来龙去脉。
他心中叹息：这多么年来，兄长表面风光的背后，竟暗藏着这么多秘辛...
云淑莹本名江钰莹。
二十三年前，她江家为躲妖灾搬来这镇上，当时，漓江镇还叫黄夷村。
靠山吃山，黄夷山遍布毒蛇猛兽，镇上很不景气，比现如今还要困难许多。
江家人慈悲为怀，自己出钱请得东云大宗的漓云道人带领镇民开山凿渠，改江水流道。
他们不吝教予镇民自家世代相传的打渔技艺，使得黄夷村逐步兴盛成镇子的规模。
镇民为了感谢修士与江家带领小镇富裕，特地将镇子改名为漓江镇。
日子过得确实一天比一天好了，人心，却是一天比一天坏了...
江家作为镇上渔业龙头，慢慢遭人眼红。
只因每次渔获出口，江家都会在其中抽一份他们该有的分成。
久而久之，作为渔民，当时还只有二十多岁的穆兆明，动了歪心思。
他认为江家人未出什么力，凭何每次贸易往来都要抽得三成。
他由此与镇上几位资历老的人士合谋，于十八年前，趁着夜黑风高，洗劫江府。
原先，他只是想求财，并未想害命。
可江家人反抗激烈，扰得他心慌，一时失手，杀了云淑莹的爹娘。
他一不做二不休，带着在场的其他镇民，将江家满门屠了个遍。
当时年仅五岁的云淑莹，早早被其爹娘藏于暗室，这才幸免于难...
“他们..全都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云淑莹神情激动，“小昱儿，你还犹豫什么？
那贼子...收养你，不过是想，挣得一些名声...罢了。
这等伪君子，丧尽天良...还不快...动手！”
穆无昱犹豫不决。
但凭这一面之词，叫他如何彻底确信，手刃救命恩人？
只因他依稀想起一些内情。
穆家宅邸，内堂暗室供有一块无名的灵牌。
曾经的他痴傻莽撞，无意间闯入过那间暗室。
他亲眼见到穆兆明，以泪洗面，衷心地在那块灵位面前哭诉着什么...
若只是做戏，他到底做给谁看？
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且这一切，还是五岁孩童时的记忆...
天外，落日宗长老们，此时各自聚集灵气，驱使着灵镜中的画面愈发明晰。
待他们看清雪地中的几人，议论纷纷。
“淑莹与少清都还活着，潘师兄，这该如何是好...”一瘦削长老焦急道。
赵玉发先前捏碎的玉牌，只是告知有魔修出现，并未来得及提起云淑莹是宗门内鬼的事情。
“你看那孕育大魔的罗刹死骨还未彻底成型，此时，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啊...”另一位长老建议道。
“顾师兄只叫我们几个静观其变，莫要轻举妄动。”矮胖长老潘寿明抬起手来，制止众人的议论道。
既然赵玉发已经身死，区区一两个内外门弟子，不值得让他们去冒这趟险...
“娘亲，别怕..我带你去找那妖女，我去求她救你...”
一旁，徐少清噙满泪水，握着徐秀蓉的手不由自主地哆嗦。
他缓慢拖拽着徐秀蓉，在雪地中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见他靠近云淑莹，穆无昱立刻横刀在身前。
却见徐少清跪倒在地，朝着云淑莹重重磕头道：“求上仙，救救我娘亲一命吧！...”
此改颜换貌的邪术因云淑莹而起，他病急乱投医，妄想着魔修或许还有救命的手段。
“呵..徐家人，你们也配跪下来求我...”云淑莹心生一计改口道，
“你若要救你娘亲，倒也容易..先把你那姐夫穆兆明..杀了便是...”
徐少清目露惊惧：“我该如何信你？...”
“又不是我要求你...”
云淑莹扯起慌来，
“你只要将他心脏挖来交予我，我便可再施魔功，以她亲人血脉为引..救治你的娘亲...”
“当..当真？”徐少清眼皮抽动，像是看到了希望，缓缓支起身子。
“当真。”
宗门长老，杀都杀了。
作为宗门逆子，仙宗我也是回不成了。
我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了...
徐少清手脚哆嗦，盯着穆兆明，以及他怀里的徐桂娥。
都怪他，抢了我心爱的桂娥姐。
没错，都怪他！
要不是因为他，我徐家，怎会沦落到这副田地？
徐少清不断说服着自己，随后拾起剑身，目光阴狠。
他晃悠悠朝着不知所措的穆兆明走去。
云淑莹只觉心中痛快，十八年深埋的郁结即将解脱。
却没注意到，穆无昱的脸色越发不对劲...
体能随着体内血液流失，他又一日没有吃过什么正常的食物。
饥饿的本能袭来，导致贪蛊再次发作。
就像洪水决堤，近乎是在那股欲望涌现的一刹那，穆无昱就心神不守。
他狂性大发，脑中唯留下进食的渴望。
“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