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瞒天过海(上)
阳光明媚,暖风吹拂。
卷发和壮汉扛着两个大鱼篓,走在渔村当中。
“嘿!卷发,今天又来炫耀?”
坐在鱼市闲聊、打牌的渔夫们,对着两人大喊。
卷发笑了笑:“我何曾炫耀,只是好心,来与朋友们分享丰收的喜悦与成果!”
“沙丁鱼留下,”渔夫耸肩道,“但异教邪说,请不要再提。”
卷发挥手示意,壮汉便将鱼篓放在地上。
边上的渔夫,便急忙上前哄抢。
对这些人来说,免费的东西,拿少了就是吃亏。
卷发这才开口:“若非海神保佑,我何以轻易捕到这么多鱼?甚至如此豪爽地赠与你们?”
渔夫却一边往自己的篓子甚至兜里,快速塞着鱼获,一边嗤之以鼻:
“海神?海神只不过是上主左脚的化身,一切福源,皆起自上主。”
“嘿,卷发,”另一名渔夫说,“你经常给我们好处,我们才听你唠叨,因此我也奉劝你一句,你的什么海神信仰,还是趁早放弃吧……如果,你不想被烧死的话……在圣使公国,上主的尊位不容质疑!”
卷发不以为意,只是说:
“随便吧,我并不是来推销海神的。”
“既然你说信仰无所谓,那又是什么原因,让你能轻易捕到这么多鱼呢?”
渔夫忽然眯起眼,
“你一定有什么技巧!告诉我们吧,卷发,你经常送我们鱼,我很感激,但是宁要鱼竿,莫求鱼飨,我们更期待你的捕鱼诀窍!”
“就是!”其他的渔夫也纷纷附和。
“药剂师不会透露自己的配方,音乐家不会公开自己的曲谱,我又怎会将自己的诀窍平白相告?”
此言一出,顿时涌现“嘁”的嫌弃声。
卷发听到此,脸上忽然挂起笑容,说道:
“不过,我却愿意给你们提供一条财路!”
渔夫的眼神顿时放光,全部竖着耳朵望向卷发。
“尽管你们不信,但是我的确能够听到海神的附耳呓语,他告诉了我鱼群迁徙的路线,我仅仅是跟随神祇的指引而已。当然,你们可以直接将我话语中的海神替换成上主。而下次鱼群聚集的时间与地点,我亦已知晓!”
随之传来急切追问:
“何时?”
“在哪?”
……
卷发和壮汉来到沙滩,发现他们的小船边,正有一个精瘦的汉子,将另一条船拉到岸上。
当他们靠过去,汉子立即呼喊:
“海神保佑!头儿,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我正打算回去,”亨利说。
接着,他们又将小船推回海面。
将两条船用缆绳首尾相接,然后都乘上前面那条。
小船开始回航。
班森说:
“头儿,你的心也真够大的,这儿离烈阳城不足五十里格,而那里有圣使公国唯一的舰队。”
“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海盗,附近村庄的渔夫更坚信我们是渔夫,”亨利表示。
“他们只要知道你的心中装的不是上主,就足够将你烧死一百回了。”
我的心中装得下上主,亨利想,只不过也额外装了海神与星辰而已。
“但到现在为止,我依旧安然无恙,”亨利说,“而且,暂时我也无需再来了。”
“噢!那真是谢天谢地,”
班森感叹道,
“头儿,你应该清楚,兀然离开灼心群岛一事,令船员们积怨已久。眼下你让他们没日没夜地修船也就罢了,却还派他们去捕鱼,可他们若是愿意劳作,又岂会来当海盗?”
“只是抛网收网而已,既简单,也没有多累,何况很久才会轮到一次,”亨利说。
“然而你却将它们辛苦捕捞的鱼获,拱手送给那些该死的渔夫!”班森直摇头道,“头儿,现在连我都不明白你在想什么了。”
你从来都不明白,亨利想。
但他还是说道:
“所以我才带着米科,他从不多问,只会执行。话说回来,你突然来找我干什么?”
听到这里,班森这才面露严肃:
“有消息了!”
接着,班森递给亨利一张羊皮纸。
亨利迅速展开,逐字阅览。
班森问:“上面写着什么?”
“他们同意了,”亨利简短回答。
班森闻言眼角上扬,似是兴奋,随即眉间挤皱,颇显担忧:
“头儿,我必须提醒你,与马蒂姆不同,雷蒙德和莱利可都是大海盗,加上艾德文,他们可是焰心海三大海盗首领。”
亨利却不以为然:“我从前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海盗首领。”
“那是乔基姆死后的事情。”
“既然他们是不敢在乔基姆生前作妖的委曲求全之辈,我又何须惧之?”
亨利冷冷地说,
“别忘了,我也是个吉哈诺,何况也杀过一个所谓的‘首领’。”
“但无论怎么讲,同时与他们两人开战,绝非明智之举,”班森依旧忠心进谏。
“我只向雷蒙德宣战,”亨利道。
“哦!我丝毫不怀疑莱利会横插一脚,”班森说,“他们一人想要你的船,另一人则想要你船上的巨弩。”
“我知道了,班森,”亨利道,“但我会为黑山羊号带来胜利。”
“你又有计划?”班森问。
亨利笑了:“当然!”
两条小船返回在深海抛锚的黑山羊号。
此刻,他们距离圣使公国西南岸不远。
逃离灼心群岛后,烈焰余生的黑山羊号难抵严寒,亨利唯有驾船前往更温暖的地方。
圣使公国南方的永夏之地,无疑是他的首选。
而不远处的烈阳城,则是天下最南端的城市。
黑山羊号孤悬海心直至如今,几乎熬过了整个冬天。
回到船上,踩在新换好的木板上,亨利直奔维克托。
“进度怎么样?”亨利问。
“你指的是什么,老爷,”
维克托朝亨利鞠躬,
“若指桅杆,咱早就替换了中桅,并用烧断的木头接在了后桅上,勉强能用一阵子。
“若指甲板,你羊毛靴收到的回响比咱的话语更具说服力。
“若指其他,咱的手艺有何令你不满?”
亨利道:“我指的是巨弩。”
“哦!那是个大家伙,且精妙不已,咱叹为观止,”
维克托说到这个话题似乎变得兴奋,
“可惜遭了火难,部件损坏,无法使用。”
“所以我问你能修好吗?”
“彻底修好需要花些时日,咱需要弄懂其中原理,不过……”
维克托说着,停下来观察了一下亨利的眼神,
“如果拆东墙补西墙,应该能让其中一台恢复运行,但另一台必将宣布报废。”
“需要多久?”
“人手充足,至少两天。”
“那就立即动手,”亨利拍了拍维克托的肩膀,“说不定能在开战前修好。”
维克托一愣:“开战?老爷,可这条船才刚修好!”
亨利挑眉点头。
“但咱不是海盗,”维克托摊开双手,“老爷,可否先派人将我送到安全的地方?”
亨利微微一笑,回以轻声耳语:
“不想随山羊葬身大海,就请抓紧干活吧,修船匠先生。”
之后,亨利听到维克托干劲如牛的吆喝声。
……
第三天的清晨,亨利下令将船开到约定海域。
班森望向西方海面,不禁瞠目结舌:
“头儿,天哪!他们至少有二十艘船!”
长船在海面排开,有深有浅,错落无序。
“但比起山羊,不过是窝兔子,”亨利依旧冷静地说。
“兔子急了也咬人,”班森辩驳,“一旦让敌船接近,卡住船身,登上黑山羊号,我们在接舷战中未必能占到便宜。”
此话不假,亨利自然也了解。
自从羊鸟海战以来,黑山羊号未曾补充水手,现在船上一共只有五十多名海盗。
而按每条船十五名水手来算,敌方舰队的战斗力也绝对超过三百。
亨利问维克托:“巨弩修好了吗?”
维克托点头:“虽然没有试射,但应该没多大问题。”
“那就把它推到合适位置,并瞄准敌船,”亨利道,“一旦开战,立刻发射,以便抢占先机。”
“是,咱这就去办,”维克托立即转身行事。
接着亨利听到呢喃:“不对啊,咱又不是海盗,干嘛做这种事……”
班森却听到了关键字眼:“头儿,你刚刚说,‘一旦’?”
亨利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下令:
“告诉水母,用旗语向敌舰传达交涉的要求。”
片顷后,桅杆下的海盗禀告:
“敌船同意了!”
亨利从容一笑,对班森说:
“跟我走一趟!”
黑山羊号放下小船,亨利和班森跳了上去。
班森坐在船尾划桨,亨利则站在船头。
“头儿,大战在即,现在交涉还有什么用?不过白费口舌!”班森似乎有些不解。
亨利只是简短答道:“为了兵不血刃地取得胜利。”
很快,小船划到了敌我双方正中间的区域。
黑山羊号派了一条船,舰队方则有两条。
雷蒙德和莱利,各乘坐了一条。
班森所料不错,莱利果然想要干预这次争端。
三条船于起伏不定的海面会首,涛声几乎能把耳膜震破。
如果不扯着嗓子呼喊,恐怕很难讲话语准确传达到对方的耳朵当中。
首先开口的是雷蒙德:
“亨利,上次真是被你小子摆了一道,直到听说黑山羊号仓皇离港,我才意识到你根本没有什么舰旗!”
莱利也说:“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跟你们商量商量,这场海战,有没有避免的可能,”亨利依旧冷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