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宿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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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分裂

1990年,出租屋内碎片一地,跪着的女人如同自己犯了错一般,即使她声嘶力竭地哀求、拉扯着他的裤腿,男人还是毅然地选择了离开,眼泪伴随着心死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门关了......连同光一起关在了外面。此时守在女人身后的小女孩只有 3岁,懵懂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认为这只是大人口中常说的逗你玩。

后来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了这里,时间久远的样子也就变成了泛黄的牛皮纸,渐渐地周围人也就记不得了。

时间一转到了2006年,此时的天已是墨色,萧条的马路,弯钩的月牙,行人无几,风好像在吹好像又没有,车轮滑过的声音倒是听得清楚,有四个轮子的也有两个轮子的。

临街的是一幢 20世纪 70年代修建的陈旧老楼,楼道白色的四壁有的地方掉了灰,像卸了妆的女人一样,上下楼的声响并不多,但总能传到他的耳朵里。

房子是合租的,布局是这样的:中式装潢,两室一厅,还有个水压不强的烂马桶,上面滞留着不知道是谁的屎迹,额......恶心极了!

磨牙的老鼠啃着饭桌的腿子,老鼠靠着角落里的半袋陈米下了好几只崽。尽管如此,他没有惊动它的原因是它也没惊动他。走进其中一间卧室,显眼的就属占地面积最大的那张榆木大方床了,旁边还有台组装的大头电脑,上面布了些许灰,显然他不怎么动它。

风好像又在吹了,是从窗缝里硬挤进来的,拂过不明显但挺实的胸膛,男孩感慨万千若有所思,像叠好的衣服被乱翻一通,所以思想才会负重。

黑亮的柏油路两旁是层林尽染的银杏树,风一摇,金黄色的叶子从树上缓缓掉落,铺装着整条柏油大道。

太阳避过树枝将阳光洒在地上,而他像一股柔和的清流,无声地盘绕在山间小林当中。男孩身穿白衬衣伫立在无人的银杏道上,他轻闭着眼,呼吸着空气,任由微风拂过。看不见的风精灵轻哼着旋调带着八音盒奔向他,从耳边绕过、从山岭越过。

突然,大地轰隆隆,风精灵瞬间变成念咒语的巫婆,顿时震耳欲聋、山崩地裂......

男孩猛地睁开双眼,霎时,他清楚地感觉到一双锐利的爪子迅速地钩穿自己的肩膀,将自己禁锢在原地,红色的鲜血像没拧紧水的龙头,顺着黑长的利爪滴打在了地上。

金色满园不复存在,黑压压的乌云滚滚而至,迸发而出的滚烫岩浆四溅交织着电闪雷鸣的天空,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男孩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他僵硬的身子宛如死尸,眼前的一切都在快速掉色,快到无法想象,像融掉的油漆一样,树在掉色、山在掉色、路也在掉色,掉到只剩原始颜色,黑色。

炙热的岩浆以河流一样的流速奔向他,卡车的喇叭声仿佛放大十倍,他的耳膜被瞬间震破,面前的火山被震到塌陷,血色雾绕的卡车串满烧到发红的铁链子,顶着最高速度撞向他。男孩瞳孔放大到周围散光,砰的一声巨响,闪白伴随着炸裂四溅的玻璃将其弹回了现实。

“还好是梦!”男孩满头是汗,惊坐而起,手中的被褥已被他捏到变形。

“砰砰砰......陈辰,你要吃夜宵吗?”门外的蒋志中喊道。

心有余悸的陈辰脑海里还是那个炼狱般的场景,打开房门,只见蒋志中手里拿了串烤肉。

瘦猴脸,笔细的腰身套了件起皱的白背心,眼小而锐利,还有张能说会道的嘴就是陈辰的合租室友兼大学同学,蒋志中。

生在北方的蒋志中和生在南方的陈辰在校时就打成一片,毕业后的二人也就留在了这座流光溢彩的城市,S市。

客厅里蒋志中撸得起劲,陈辰拿着肉串迟不下嘴。蒋志中心想这家伙指定又做噩梦了。

蒋志中看着陈辰,试探着问“:又做噩梦了?”

看着陈辰一言不发、满脸虚汗的样子,蒋志中知道十有八九自己猜想的没错。

蒋志中抽出纸巾擦拭着嘴,而后颇有感慨地说:“别想太多,过去的事情呢不能改变,你呢也改变不了,所以人生的道路上唯有前行。”陈辰沉着脸,心底的那块伤疤难以平愈,时不时地阵痛,仿佛在提醒着他,还有她。清风拂拂是三年前夏季蝉吟的六月,也是陈辰和崔然的

最后一次出行。趁着学校假期,两人选择自驾游去 H市。那时的天空美丽极了!火烧云连绵一片,云霞如同圣光,沿途的风景似一幅幅精湛的油画,音乐和你浓我笑的欢呼奏乐着青春。 副驾驶的崔然高兴得宛若一个孩子,刚拿驾照不久的陈辰用留存的生活费租了辆十万左右的轿车,奔驰在一望无际的高速路上。

清风吹乱发丝,崔然取下茉莉花式的发夹又别了回去,那时的她眼里满是山河,洁白的碎花裙子应景着夏季。

崔然将手机镜头聚焦,聚焦在两张写满青春的脸上:“看镜头。”

“啊?”没听明白的陈辰回应。

“看镜头。”说着,崔然拍下他的肩膀,陈辰偏过头,屏幕里的幸福脸随着咔的一声而被定格记下。

突然,一股力量震慑灵魂,前方便道的卡车像死神伸拉过来的手,等陈辰反应过来时,车子已冒起熊熊黑烟。

护栏被撞到扭曲,变形的车头焊进卡车的左侧车尾,血肉模糊的崔然像被炸掉的血包,整个车厢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浓烟滚滚的车身仿佛瞬时爆炸,满脸血的陈辰看着一旁的尸体,无力感让他来不及伤心,便眼前一黑,像被人关灯般地睡去。

眼前的景象来自另一个世界,四周高墙耸立,密不透风,满是白色。

陈辰不禁感觉自己轻了许多,好像躯体里没有内脏骨头一般。

他刚走几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飘起,像是失重。他努力地压着身子,尽量保持着双脚落地,渐渐这种失重感消失。

他开始走,再到跑,直到精疲力竭佝偻着身子,像要拜倒在这个没有出口的世界,直到一个声音的出现。

“陈辰......”是淡淡的人声,他重整旗鼓,辨别声向。“陈辰......”是崔然的声音,他环顾四周白墙,走着嘶吼。“崔然,你在哪儿......”除了回弹的声音,并无更多。

他醒了,睁开的眼睛被白光刺到回闭,渐渐他完全睁开双眼,只见围绕自己的父母和众同学脸上写满了诧异和惊喜。

他看着一双双热泪盈眶的眼睛,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锁住,根本发不出一点儿声。

“医生,医生......”蒋志中冲出门,兴奋高喊,像胜利后吹响的号角。

不一会儿,一众医护人员挤进病房,在场的所有人激动得像在看一粒即将衰竭的种子迸发出土一般。

陈辰眼含热泪,脑海中浮现的崔然,则像撒旦拿着烧红的烙铁,在自己心底烙下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