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不是喜欢酸梅酒吗,我这就喂你喝。」
她一手拔下壶盖,一首捏着我的嘴巴,死命地往我口中灌酒。
那姿势绝算不上温柔。
深褐色的酒液顺脖子直流到身上,染红了半边衣衫。
就像我殁那天,满地血红。
当晚,辛文姬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次日一早,我看到她心腹护卫出了城。
第八日正午,她急匆匆再次来到密室,可面上尽是郁怒。
路上碰到文砚阁的老掌柜,还不分青红皂白把人骂了一顿。
她捡起一支湖笔冷笑道:「只会惹祸的贱民,居然也想和云宣用一样的墨宝,真不知天高地厚!」
可她不知道,那是我生前定来为她生辰礼备的。
我扯了扯唇,暗笑自己愚蠢。
第九日正午,她气势汹汹地拿着一份祭祀的礼单冲进了密室。
「祈雨用的物品,你备了没有?你到底还醒不醒?再不醒,哼!我就把你的尸体扔给野狗。」
她嘴角牵起一抹残忍的笑意:「你不是……最怕狗吗?」
临终之前,她又恨恨地瞪我一眼。
扔就扔吧,死人也不怕被狗咬。
她发疯似的在书房里发火,将东西扔了一地,直到裴云宣的出现,她的面色才缓了缓。
「文姬,你的和田玉佩我给你打好了。」
裴云宣的手心里躺着一块温润的玉佩,我撑大了眼仔细地打量着。
辛文姬有一块祖传的玉,我一直好奇想和她讨来赏玩,她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拒绝。
「你目不识丁,哪识得什么好物?此玉我有大用。」
可每每听她这话,心里就像被梅子腌过一般,又酸又疼。
我心里爱她,从不舍得忤逆她半分,可她转身,便将这块玉赠给了裴云宣,还做成了双心配。
果然是大用!哈哈!
明明鬼魂无泪,可我眼角却湿湿的。
裴云宣见一地狼藉,低声问清原委,便笑着劝慰:「莲清这次委实过分了,不过这祭礼我也有些经验,不如我来?」
「好!」
两人你来我往凑在一起的样子,果然一对璧人。
我眼里带煞,可却无能为力。
隔日,辛文姬便带着裴云宣前往白夜城的祭庙,行祈雨大礼。
可她与我成亲时亲口说过,她为大祭司为百姓祈福,我就做她的祭礼官,为她操持。
谁也夺不走这个位置。
可一碰到裴云宣,她便什么都忘了。
满城的百姓看着一同出现的裴云宣,纷纷议论:「不对啊,这祭礼管不是莲大人吗?真么换成了三皇子?」
「莲大人多日未曾出现,说不定已经失宠了,三皇子才是大祭司的真爱。」
我无声地笑了笑。
真蠢!连普通百姓都看的比我明白。
我竟还执迷不悟。
回程之时,裴云宣貌似不经意地开了口:「文姬,你身为大祭司总要约束好身边人,否则有碍的是祭司府在外的名声。」
言下之意,我言行不妥误了祭司府的名声。
可我祭礼多次,从没出过岔子,裴云宣凭什么这么说。
我以为辛文姬会帮我正名,可等来的却是她的点头。
我眼里的光,灭了。
可裴云宣却眼神一闪,笑着建议:「今日园内桃花正好,不如请些同僚回来赏赏花?」
他这三皇子虽身在白夜城,却时刻想着揽权夺势。
上一次私下找我要求办赏花宴时,我便已城中刚遭受战火还在修整为由,拒绝了他。
没想到,他竟还不死心。
以辛文姬于政事上的敏锐和清明,断不会在此时答应。
因为白夜城一旦传出,大祭司在战期内不虔心祈福反而携众聚乐,定会引起朝堂不满。
可辛文姬居然没有矢口拒绝。
沉吟半晌,反而答应了。
情爱果真害人不浅!我扯起唇角讥讽地笑。
当晚,辛文姬又拎着一壶酸梅酒来到密室,或许是裴云宣将她哄的高兴,她一贯的冰霜之色全化作了绕指柔。
「莲清,你若再不醒,以后也不必醒了,有文宣在,我一切都好。」
话落,她乐呵呵的又喝了一口。
我飘在空中,心里弥漫起酸涩的疼。
她醉红的双颊很美,可惜却不是因为我。
次日,辛文姬当着一众仆从的面宣布:「这几日,家中一应大小事务都听裴公子的,若有不从,即刻赶出辛府。」
众人唯唯诺诺。
裴云宣当即带着小厮,四处收拾,恨不得将祭司府翻出个天来。
一旦辛文姬面露疑惑,他便振振有词:「既然是宴客,总得拿出主人家的做派,那番景象也太没规矩了些。」
辛文姬当即照办。
原本要阻拦的话,一出口全部变成了夸赞。
我嗤笑一声,冷冰冰地看着。
我原身就是一朵莲花,自然喜阴爱静。可裴云宣带着小厮气势汹汹的来到我的院子,将我的东西一应扔出门外。
兴誓旦旦道:「这院子与大祭司的书房距离最近,我搬到这里方便与她商议正事。」
辛文姬也不管,只吩咐一切听裴公子的。
直到,他翻出了我藏在箱底的那把宝剑,却被辛文姬一手拦住。
可裴云宣却不慌,淡声说道:「文姬,听闻这是你辛府夫郎的象征,既然宴请同僚,咱俩的关系是否也要过下明路?」
他见辛文姬面带迟疑,又装腔作势道:「是我不好,不应该逼你,等莲清……」
话音未落,辛文姬早已将宝剑塞到他手心,并柔声叮嘱:「此件锋利,小心些。」
裴云宣闻言更是喜上眉梢,拿着宝剑看个不停。
而我,彻底心死。
桃花宴当天,祭司府门口马车不断,来往宾客无不夸赞府上气派。
而我的那些简朴之物,和我一样。
早已成了地下亡魂。
有要好的同僚,认出那把宝剑,直接笑问:「大祭司这是要再娶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