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疍民的命
刘老二死了，死在了水潭下的海洋巨兽类口中。
是那条隐藏在水潭深处水沟中的巨大海沙虫，还是其他的巨兽，姜尤便不得而知了。
小白蛇从他衣领中钻出，和他一起沉默的看着水面泛起血色的泡沫，那些上浮的碎肉还没能稳定漂浮上水面，便被浅水层的诸多小鱼小虾哄抢，拉扯啃食的七七八八。
虽然刘老二不是什么好人，和自己也并不亲近，但看到这一幕的姜尤仍旧有些感伤。
又一个疍民死在了下水采疍，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水流抹去。
许久之后小白才缓缓钻出衣领，朝着他的手腕游去。
它张开嘴，轻微的声音响起：“酱油，刘老二也算是求仁得仁了，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找回了自尊，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你应该替他高兴，他是带着尊严死去的。”
姜尤点了点头，吸了口气，解下竹篓，开始脱衣。
两根火把静静的插在半湿的滩涂里，照亮了水潭四周，姜尤脱下衣服后像白天一般，没有立刻下水采疍，而是在水潭边修炼了起来。
《象王桩》的桩功并不复杂，对气血运行有很大的帮助，下水之前修炼几次，能帮助他活血疏筋，在水下更好的发挥。
一刻钟后，他缓缓收功，汗液在夜幕中蒸发，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昂首顿足大象形象，夜风吹来，骤然消散。
姜尤趁着全身热血沸腾，精气神抵达巅峰，他轻盈一跃便直直扎进了水潭之中！
水下浑浊无比。
大概是刘老二的突然闯入打破了这片宁静小世界的安宁，浅水层的砂石极多，在水中晃晃荡荡，影响姜尤的视线。
小白脱离了他的手腕，朝着微弱的光源游去，在前面指引着姜尤。
“珠光珊瑚还在水底，没有被人动过。”
“我感觉到几只巨兽类活动的气息了，它们被刘老二给惊醒了！”
“酱油，要小心了！”
姜尤带着装满空气的猪肚、鱼鳔等物，加速朝潭底下潜。
疍民下水采疍，备用的气囊一定要准备充足，今夜姜尤图谋甚大，不仅要将那巨大的珠光珊瑚采上岸，还要连同那只还没成熟长大的巨兽类水炮将军一起猎杀，因此，他带来的气囊也比白天要更多一些！
朝着潭底游动，大约下潜了十多米深时姜尤忽而转身，朝着靠近水潭边缘的裂缝游去，这里正好处于那只巨兽类海沙虫的对面，是对方攻击不到的死角。
小白蛇在前方带路，他们顺利通过了海沙虫的猎杀范围，下潜到了水潭的深处。
水域愈发明亮，呈现出不太明显的斑斓色彩，珠光珊瑚的光芒自下而上照射，令这里远比浅水层要明亮、可见度要高！
随着视野逐渐清晰，姜尤又看到了潭底距离珠光珊瑚较远的位置还有两处发光的光源，一处位于潭底的边缘角落，另一处则是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之上。
岩壁上，那微弱的光源似乎富有生命，光芒一闪一烁，忽明忽暗。
那是另一尊盘踞潭底的海洋巨兽，蛰伏于岩壁之上，依靠光芒来吸引茫然的鱼虾自投罗网。
小白警惕的看向那尊岩壁上的巨大光源，提醒着姜尤放轻动作。
姜尤收回目光，看到另一尊庞然大物盘踞在珠光珊瑚的边上，匍匐于潭底的砂石之中，作伪装态，那只还未长大的水炮将军就藏在珠光珊瑚边的砂石之中，赫然是以珠光珊瑚为诱饵，制作了一个捕猎的陷阱！
他的后背，早前被灼热水流冲击的地方隐隐发痒，姜尤拔出别在腰间的砍刀，放缓了速度，任由自身朝着下方沉降。
水流愈发浑浊。
上方的砂石窸窸窣窣的往下沉降，就像是下起了一场咯人的小雨。
距离珠光珊瑚越来越近，光芒映照在姜尤脸上，将他凝重的表情映照的有些发白，他看向珊瑚边上，脸上闪过一丝震撼。
半截残缺的尸骸倒在潭底，将潭底的砂石压出了一个十字形的轮廓，瘦削猥琐的刘老二脸上，表情定格在了惊恐和绝望。
“刘老二被海沙虫袭击了！”
“海沙虫张开咽头，用下颚将他拦腰咬断了！”
“他的下半身被海沙虫吃掉，上半身反而逃过一劫，沉下来了！”
姜尤心跳加速，差点憋不住气，虽然他已经跟随爷爷采疍过许多次了，但毕竟年纪还小，从没有见过这么凄惨的尸体，一时间有些心神不宁。
小白游至他的身旁，轻声叫唤了起来。
“酱油！”
“姜尤！”
“不要分心，水炮将军发现我们了！”
姜尤回过神来，只见潭底的沙土一阵翻涌，掀起了巨大的水下尘暴，紧接着一尊庞然大物猛然弹射而起，竟对着自己直直冲来！
周围的海水似乎温热了许多。
姜尤恢复冷静，将刘老二凄厉的惨状抛诸脑后，目光锁定在了水炮将军的身上。
海中的鱼虾往往都有自己的杀手锏，那是它们在漫长的时光中物竞天择演变而来的武器，赖之以在残酷的自然界生存，但若是去掉了那个杀手锏，它们便是毫无抵挡之力的待宰羔羊了。
这巨大的雀尾螳螂虾的杀手锏便是它身下那对拥有千钧之力，能够开碑裂石打出水下气穴的捕肢。
只要限制住它的这对捕肢，它也就不堪一击没什么威胁了。
姜尤任由自己下沉，身体却已经摆出了《象王桩》中的一个姿势，他微微向前蜷曲，双臂向侧前方伸展，背部和手臂的肌肉延展到了极限，他一手握住砍刀，令砍刀刀背在下，刀刃朝上，另一只手则成五爪虚抓之势，目光死死锁定住了大螳螂虾的一对捕肢。
下方的水炮将军猛然上窜，一对捕肢在眨眼间便已经完成了爆发收拢，犹如雷音炸响的闷响在水中爆发，两道灼热的水箭直冲姜尤，将沿途的海水一瞬间加热到了滚烫！
姜尤忽而双腿发力，如青蛙一般在水中划过一段距离，躲过了这致命的水箭，热水冲刷过他的身体，令他头脑一阵发晕。
水炮将军爆发拳击之后无力继续攻击，仍旧凶悍的冲向姜尤，就在这一刻，他蜷曲的身体骤然舒展，背部的肌肉、手臂的肌肉完全爆发，犹如大象昂首以象牙突刺敌人一般，将手中的砍刀重重掀起，斩向了螳螂虾的一对捕肢！
《象王桩》中的象牙突刺！
这一式桩功姿势古怪，主要锻炼背部和手臂的肌肉，虽然用在与人对战之中并不如何实用，但此刻被姜尤用来对付水炮将军却是神来之笔！
三尺长的砍刀一闪而过，水炮将军的一只捕肢应声而断！
连串的气泡从它口中涌出，这巨大的螳螂虾当即转身便要逃窜，姜尤五指成爪，重重扣在了它的背甲缝隙，犹如骑马一般贴在了它的身上，被带着在潭底横冲直撞！
他两腿发力，夹住水炮将军的背甲两侧，双手握住砍刀，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干脆利落的扎进了它的脑袋之中！
水流骤然趋于稳定，潭底被水泡将军扬起的沙尘还未平息，这只巨大的螳螂虾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砸在了珠光珊瑚的边上。